“还有那个金发哨兵。”
维恩两只手插着兜,脸颊显瘦得有些凹陷,但是眼里闪出来一点狂热的光芒:“他的进化实力肯定不在你我之下,全联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你说……他会不会就是我们费尽千辛万苦都没找到的那个神秘的,自然出生的实验体……哦不,那就不能叫实验体了,自然出生的S级哨兵?”
穆琳愣然,半晌从运动服兜里掏出来一个被能量层包裹的小晶体管,哑然:“所以你让我拿到他的基因样本……”
“将功补过吧,小乌鸦。”
维恩挑挑眉,半俯身下来,目光很冷地看着穆琳,声音却轻柔:“你很受老师的宠爱,但是你还不了解她吗?”
“如果让她知道你在中央城区干了什么,你还是会被丢进深海里喂鱼的。”
穆琳浑身一凉,差点打了个冷战。
——十四年前。
联盟中央城区,亚洲大区域外一座平平无奇的小城里。
这里简直荒芜得过分,因为不受联盟政府管辖,所以基础设施还停留在几十年前的水平,整座城市被亚洲大陆冬日里的寒流席卷一过,透着一股子了无生机的死气。
除了驻扎废城的一些地方势力,亦或是寻找藏身之地的流浪人士,几乎没有人会停留在这里。
一盏年久失修的路灯之后,一道小小的剪影被灯光拉长了一点。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儿,黑色长发被雪花融化后打湿了,又被体温一蒸,在灯光下冒着热气。
小女孩儿下巴尖尖的,但是皮肤白皙柔嫩,身上穿着厚重保暖,看起来不像是没有照管的样子。
偶尔一两个醉酒的流浪者经过,都在打量着这个诡异的外来者。
“去把她带过来吧。”
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里,坐在后座左边座位的女人终于发话了。
她说:“她看起来就要冻死了。”
“可是……老师。”在他身边,坐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男人,脸上戴着眼罩遮住了半边眼睛:“万一她是跟爹妈走散了怎么办?我们把她带走?”
女人还没说话,突然前排一个棕色短发的男人转过头来,道:“小维恩,这里是距离联盟政府管辖区域最远的废城区之一,足足上千公里。是什么让你觉得能有孩子走丢到这儿来。”
“好吧……原来她是被丢了。”年轻人挠了挠头,推开车门下去了?
“你还是太温柔了,卡列扬先生。”
后座的女人一只手支着下巴,露在灯光下的半张脸白皙精致,她长得当真十分精致明艳,典型的东方面孔,乍一看就让人觉得温和优雅。
“联盟对新生儿和未成年人有多看重你不知道吗?”她慢悠悠地说:“如果真的是被抛弃还好,联盟那群人会把她照顾得很好的。但是他们却不远万里,把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儿丢到了千里之外、零下十几度的废城区。”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她的父母是想杀了她。”
卡列扬一摊手:“我照顾小孩子的心情嘛。”
“不用照顾,维恩应该会明白。”女人一挑眉,说:“如果不是蓄意谋杀,没有哪对父母会把自己的孩子丢在这种地方。”
卡列扬微微一笑,不再多说。
很快,维恩用自己的外套裹着那个在他印象里只有巴掌那么大的小女孩儿回到车上。
外套一抖开,车里的热气就直接往骨头缝里钻,小女孩儿激得一激灵,牙关直打颤。
“不……不、我不跟你们走……”
女人伸出手,很熟练地把小女孩儿接过来,抱在了膝盖上。
她的四肢都接近于麻木,但是还在小幅度挣扎着:“我等……我爸爸妈妈……来接我。”
小女孩儿闻到了抱着她的女人身上温暖清冽的香气,控制不住浑身发抖,话都说不清楚:“还有姐姐……”
维恩呲牙咧嘴地翻了个白眼。
“他们来接我……”
“我们现在离开?”卡列扬问道。
“稍等。”女人把穆琳的乱发扫到一边,降下车窗,让小女孩儿看到外面开始纷飞的雪。
“你叫什么名字?”
冷风扫进来,穆琳咬着牙,含混地说:“穆琳……我叫穆琳。”
“很好的名字。你爸爸妈妈不会来接你了。”女人看着她,说:“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跟我走,要么我会把你丢下车。”
“现在你可以选择了。”
穆琳呆呆地望着她,下意识挥动四肢挣扎了起来——她完全不怀疑这个温柔的女人会把她丢下去。
随着她的暴动,处在不稳定期的哨兵信息素溢出,车里稳定的能量空间波动起来。
“老师!她……她竟然已经觉醒了?”维恩皱着脸看过来。
“小哨兵……你才几岁?能力竟然觉醒得这么早?”女人惊喜地擡了擡唇角,忽然说:“看来你才是我新年的惊喜,真是太幸运了。”
言犹在耳,维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穆琳望着一片平静的海面。
——“遇见你我真是太幸运了。”
“我叫珀西!你叫什么什么呀?”
“都是骗子。”穆琳喃喃道:“骗子……”
两侧警卫率先开道,专车缓缓从喧杂的人群之中穿过。
刚刚走近大门,两个西装革履秘书模样的人就从大厅冲了出来:“谢司!”
“谢司这边请!各位委员都已经在会议室了。”
谢予安脚步不停,但是犹如没看到对方一样,眼神都没给一个。
秘书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谢司……”
快步穿过大厅,艾琳带着一堆特行处的人等待已久,直接上来挤开了两个秘书。
艾琳一边快步跟上谢予安,一边语速飞快道:“谢司,涉及到的十六家媒体的负责人我们已经让人带了调查令上过门了,无一例外都是在媒体的官方公共邮箱里面发现了原始稿件,但是全都是匿名账号,我们找不到来源,技术人员已经在追查了。”
“快速车道现场的音像资料卜子平已经带人去追踪了,但是记录的视角非常奇怪,最后确定是几个现场围观的群众,没有异常之处,无从追根溯源。”
“至于医院流出来的视频,是医院官方的监控。”
“我们查到当事人——马修.胡克,于今天下午一点四十分进入中央医院,由主治医师方见微收治,马修没有受任何外伤,医生诊断以后开了镇定剂。”
“下午两点中,马修.胡克的妻子,爱丽.林,在病房清醒之后,执意要去看望他。二人在病房到处相处十五分钟左右,之后爱丽.林离开。”
“下午两点十五分开始,马修.胡克开始频繁出现精神极度亢奋的情况,一度导致间歇性休克,一直持续到三点,被我处卜子平和彭阳撞见。”
谢予安从艾琳手里接过手套,慢悠悠地戴好了。
走到走廊尽头,艾琳率先推开一扇厚重的合金大门,道:“爱丽.林女士作为关键人物,收到我方传唤之后愿意配合调查,现在已经在会见室等候——”
谢予安略一颔首:“辛苦了。”
“谢司!”
秘书都被这一串操作搞懵了,眼看着谢予安就要走,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谢司!各位委员还在——”
“不是在等我吗?”
谢予安挽起袖口,对那秘书一点头:“继续等着吧。”
秘书眼前直接一黑。
谢予安已经消失在了会见室门口。
会见室不同于审讯室,是一个地位平等的当事人之间的会见场合,所以没有防爆玻璃阻隔,谢予安一眼就看到面前的女人。
“爱丽.林女士。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我叫谢予安。”
谢予安坐到爱丽面前,声音算不上严厉,开门见山道:“我想知道你和你的丈夫马修.胡克今天下午在医院谈了些什么?或是说,做了什么?”
爱丽.林三十多岁,长得非常温柔的一位女性,面容却十分憔悴,甚至反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谢予安在问什么。
“我……”爱丽捂着脸,回忆了一会儿,崩溃地说:“刚刚他们已经问过我了,但是我真的不记得了,我……我真的不记得了。”
“医生说我精神有些紊乱,我真的……”
“我没有去看望过马修……我不记得我看望过马修。”
谢予安皱眉,招手,一边等待的工作人员立马把电子屏幕转过来。
“你不记得?你确定吗?”
屏幕上赫然是爱丽进入马修的病房,十多分钟之后,她又从病房里面退了出来。
“我……我是真的不记得了,你相信我长官,我真的没去过。”
爱丽愣愣地盯着屏幕,面色苍白,嘴唇发颤:“那一段时间、我根本就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
“我甚至觉得屏幕上那根本就不是我,我整个下午都是浑浑噩噩的,我没和马修说过话,我……”
谢予安挪开眼,觉得爱丽.林不像是在说假话,他把目光挪到电子屏幕上——这一段视频谢予安在过来的途中就已经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爱丽.林为什么会否认?
再精神不好,不至于这么板上钉钉的一件事都能给忘了。
忽然之间,谢予安按下暂停。
两秒后,再次回放。
屏幕上,爱丽.林穿的并不是医院的病号服,或许是因为她没有住院必要的原因,她身上穿的是一件单层工作装,口袋都是装饰性的,整体剪裁都非常修身。
爱丽.林从病房里出来,一直低着头,但是却一直两只手向下,捂着腰侧的一个口袋。
直到消失在这个镜头中,都没有放下来。
“爱丽女士,冒昧地问一句。”谢予安再次按下暂停键,从电子屏幕之后直视这这个女人:“你的口袋里有什么?”
艾琳被盯得头皮一紧,慌张道:“没、没有什么啊……这件衣服是工作装,什么都放不了,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往自己的兜里摸。
忽然之间,爱丽.林脸色猛地一僵,随后瞪大了眼睛。
女人抖着手从兜里抽出来,然后伸到半空,突然一松手……
“哐!”
一个长宽都不超过十几米的黑色金属匣子“哐当!”掉在了桌面上。
爱丽.林自己都惊呆了:“这、这不是我的……真的……”
“我没有这个东西……”
工作人员上前,准备检查这个出然出现的不明物品。
谢予安伸手一拦,然后自己捡起了那个金属匣子。
与此同时,中央医院。
方见微推开病房门,看着静立在窗边的年轻人,所有的医嘱到了嘴边,又直接咽了回去。
这些高阶级进化者根本就不是人!
方见微盯着病例单子,在心里打了个括号——此处特指身体素质。
“周延,是吧?你可以随时准备出院了,不需要继续留在医院。”
随后,方见微从兜里掏出来一个信封,放在病房的桌子上:“这是刚才有人交给护士台的,我顺手帮你带过来。是一个……叫‘XieYuan’的人给你的。”
“不。”周延明确地拒绝道:“我感觉我非常需要住院,不然随时会虚弱得倒在地上,谢谢方医生你关心。”
方见微:“?”
方见微觉得身体素质加上一个精神状态也没什么问题。
周延溜达到桌边,那是那个信封——一个非常普通的信封,只不过在信封正面一页,写了三个字符。
——XieYuan。
“不是谢远。”
周延莫名一乐,擡起头对方见微道:“是‘谢予安’,就是予你平安的‘予安’,是不是又好听寓意又好?”
方见微心想关我屁事:“哦,好听。”
“你还不知道是谁吧?”周延觉得这女医生真不解风情,继续道:“就是刚才来陪我的人,他是我上司,是不是长得也很好看?”
然而这回方见微听明白了:“你领导……你们搞办公室恋爱!”
周延:“是啊!”
“行……那祝、祝你们幸福吧。”
方见微觉得自己实在理解不了,跟领导谈恋爱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擡头不见低头见都是一个人,什么天仙也得萎了,于是一拱手告辞了。
周延“嗯”一声,专注地拆开了手里的信封。
从信封里面一滑,掉出来一个黑色的金属匣子,被周延手疾眼快地接住。
周延眯起眼一看,在金属匣子一角,看到了一行小小的字体。
是联盟通用语——银月。
这是当年银月号的黑匣子。
【作者有话说】
前面小乌鸦说了一个被周延洗劫的船的名字,原来是“胡安号”,我改成了银月号。(没什么目的就是好听一丢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