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勺磕在碗沿的脆响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仿佛惊破一池春水的石子。
荣逸尘揉着突突作痛的额角,墨色的瞳孔还笼着层薄雾,整个人像是浸在未散的宿醉云雾里。
今日正是荣祖父的生辰宴,宴会上,荣祖父,兴致极高,连连给几个孙儿劝酒。
荣逸尘本就不胜酒力,是沾酒即醉的体质,抵不过荣祖父的慈爱与热情,只能硬着头皮饮下。
此刻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像是被棉花塞满。
听到“姑娘求见”四字,荣逸尘微微皱眉,努力从混沌的思绪中清醒几分,在脑海中仔细搜寻,想了又想,也没想出到底是谁。
他心中暗自猜测,难不成是求医问诊的?
“祖父,祖母,孙儿去去就回。”荣逸尘撑着轮椅扶手,轮椅忽然轻轻向前滑动,
这时大哥荣逸瑾已走到他身后,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扶住轮椅:“祖父,祖母,祖叔,我陪三弟去看看,你们慢用。”
荣老夫人慈爱地望着两个孙儿,眼角的皱纹里盛满笑意:“去吧!”
荣祖父则豪爽地摆摆手,端起粗陶酒碗碰向身旁的荣烽冽:“咱们接着喝!”
酒香混着欢声笑语在厅内弥漫,轮椅碾过青砖的轱辘声渐渐远去。
………
会客厅里,鎏金兽首香炉飘着袅袅青烟。
背对房门的女子裹着件厚重的貂皮披风,雪色毛领几乎遮住半张脸,深紫色锦缎下摆垂落在地,绣着金线的云纹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荣逸瑾推着轮椅靠近时,太阳光晕映得那道剪影愈发神秘莫测。
“不知姑娘有何事找我?”荣逸尘轻咳一声,嗓音还有些沙哑。
女子缓缓转身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素白的面纱下,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眉若远山含黛,唇似三月桃花。
而那双盈盈眼波里,竟藏着荣逸尘再熟悉不过的倔强与情愫
“怎么会是你......”荣逸瑾失声脱口而出,掌心不觉渗出薄汗。
………
鎏金兽首香炉的青烟突然诡谲地扭曲,荣逸尘望着女子缓缓摘下兜帽,露出那熟悉容颜的刹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竟是五个月前消失在密林深处的静姝。
记忆里那个总是找各种借口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女,此刻裹在貂裘里的身形单薄得令人心惊,唯有转身时眼尾的泪痣,还带着几分往昔熟悉的模样。
“我去看看厨房的茶点。”荣逸瑾拍了拍荣逸尘的肩膀,便退出了房门。
廊下的穿堂风卷起他的衣摆,满心都是难以纾解的困惑。
月前皇城邸报明明昭告天下,静姝公主已在沦陷区成亲,如今这般孤身出现在荣府,到底是所为何事?
会客厅的门扉闭合的瞬间,静姝缓缓解开披风,深紫色锦缎滑落在地,露出内里绣着银丝蔓草的红色衣裙。
她踩过冰凉的青砖,发间金步摇随着步伐轻晃,一步一步走向荣逸尘,就在荣逸尘后退半丈时,突然顿住身形。
那双曾盛满星辉的眸子泛起水雾,睫毛上凝着细碎的水光,却倔强地不肯坠落:“逸尘哥哥,你这是不打算要姝儿了吗?”
尾音带着破音的颤抖,像根细针扎进荣逸尘发紧的胸腔。
“六公主慎言!”荣逸尘攥紧轮椅扶手,指节因用力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