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宜轻轻“嗯”了一声。
格夏微笑。
深宫之人见过太多虚与委蛇的算计。
一点好意都忍不住想,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藏着更深的棋局?是蜜糖还是砒霜,是垂怜还是筹码。
“收起你的多疑,你现在不过是个残废,形同砧板鱼肉,我要是想要从你身上榨取利益,大可直击要害,不必虚以委蛇。”
这话说的可谓是很直接了。
但周和宜没有觉得任何不适。
格夏眼里带着几分笑意,“你只需要相信我,诚心助你,此心可鉴。”
周和宜轻轻咬了咬下唇。
胸口有一股迫切的冲动。
想说自己并非多疑。
他只是好奇,她为什么会帮自己,诚如她所说,没有任何利益可图。
他在波谲云诡的宫闱中生活,确实没那么容易相信轻而易举的好感,可是她不一样。
从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时,就知道,她不一样。
他也不知为何,情不自禁想去相信她。
从始至终,都没有生出过一丝疑心。
可无论他多想解释,喉咙的疼痛,都无法能支持他说那么多话。
周和宜眼里闪过一丝懊恼。
从未哪一刻有这么想要说话的冲动。
…
喝下一口苦涩的药,只能干巴巴地道:“我没那么想,不管如何,多谢。”
不管是救了他,还是帮他换药,或者是现在帮他喂药。
他虽不曾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体,可也知道该是多么的丑陋和恐怖。
她心理承受能力强大,不是她直面这些的理由。
想一想,周和宜就觉得愈发愧疚,乌黑的眸子水润,声音粗粝沙哑,“吓到你了吧?”
格夏将勺子递到他唇边,看着他把药喝下,勾了勾唇,“常闻太子殿下风姿卓然,温润如玉,贵为京城美谈之首,此番际遇于我而言,实乃幸事。”
周和宜耳尖泛起薄红。
速来听惯了千篇一律的奉承之词。
此刻却像被烫到般局促,心里又不自觉地泛起甜意。
唇角下意识地勾起,却突然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笑意一瞬间僵在眼里。
他已经不是曾经尊贵的太子殿下,而是一个残废,一个被毁了容的丑八怪。
只见少年满眼的璀璨星光被无形阴霾迅速吞噬,满心欢喜转瞬成灰,只剩蚀骨的自卑与难堪。
…
因为这一遭,格夏也不再下山,就同他们一起住在山上。
还和曾经一样,她和周和宜住在同一个屋子里。
可能身体逐渐治愈的原因,周和宜今天醒来的时间格外长,晚上格夏准备休息的时候,周和宜还睁着眼睛。
他偏头看去。
一张屏风隔着。
他只见女子站在屏风后头。
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隐约有一种预感,可觉得难以相信,毕竟在这男女有别的时代,哪有女子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时候脱衣服?
可随之就见一件熟悉的白色的外袍搭在屏风上。
那不就正是她今日穿的衣服吗?
周和宜睫毛颤抖了下,慌乱出声,“厉、厉姑娘……”
格夏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唯有温和轻缓的声音,不紧不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