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屋内的光线再暗,都掩盖不住韵月琴的这一笑。贤祝敷
多久没见过这样明艳的笑容了呢?
二十多年了吧……
这些年里她不是没梦到过韵月琴,可就算在梦中,她一次没梦到过韵月琴对她笑,夜夜梦到的,只有韵月琴哭着说恨她。
徐蓝椋垂在腿侧的手微微擡了擡,但还是没敢触碰韵月琴,只能尽量放低语气,“嗯,休息的好吗?”
韵月琴点点头:“比之前好很多。”
话刚说完韵月琴紧接着问道:“阿蓝,有小韵的消息吗?”
相比自己,韵月琴更担心孩子。
她太想见小韵了。
可是自她死后,灵魂便被困在了医院。自杀者死后灵魂将会禁锢在自杀的地方,如笼中鸟不可逃脱,百年不可转世。如若不是前不久阿蓝把她救出,她可能就被医院的那些魂体折磨到魂飞魄散了。
即使这样,被救出后韵月琴想做的第一件事,还是去找小韵。
哪怕在魂飞魄散前的最后一秒,让她看一眼也好。
想看看那孩子在没了她后,有没有健康长大,现在应该还在读大学吧?考了个什么样的大学呢?学的什么专业?有没有交朋友呢?
这些年被困在医院,她每天都是数着日子过的,数着韵春成长的日子,数按照平常人的生活她该做什么……
可是徐蓝椋却说她魂体受损严重,需要养伤,养好之后才能自由地去往各地。
而镯子无疑是最适合韵月琴修养的物品,生前常年佩戴,已经跟她有了通感。
当看到徐蓝椋拿出镯子,让她进镯子里养伤时,韵月琴不是没激动地问她:“你见到过小韵?”
徐蓝椋却说没有,她说这个镯子是从吕峰那买来的。
而如徐蓝椋所料,提到了吕峰,韵月琴就算有满腔疑惑也不再多过问。
现在徐蓝椋看着韵月琴眼里溢出的期待,嘴角抿起,遗憾道:“没有。”
瞧着韵月琴眼里的亮光一点点泯灭,徐蓝椋还是不忍心,“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托人去要吕艳平的联系方式了,等要到后我就打电话问她。”
韵月琴:“我上次给你的号码不对吗?”
出于身体本能,徐蓝椋擡手,食指屈起在韵月琴的鼻头刮了一下,笑着说:“多少年过去了?人家早就换号码了。”
一人一鬼都因为这个动作愣怔。
好似回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所处的地方不再是昏暗的卧室,而是开满小黄花的山坡。
韵月琴侧过身,不敢再看徐蓝椋,丢下一句:“找到小韵一定要告诉我。”
闪身回了镯子。
徐蓝椋垂眸凝望着方才碰过韵月琴的手指,微微摩挲了下后怀恋了起来。
两秒后,徐蓝椋表情微变,将撕下的符纸重新贴在了镯子上。
她对韵月琴说这是为了防止有别的鬼进入镯子打扰她,但真正的本意是,防止韵月琴跑出去。
就算是残魂,想要出去找人也是轻而易举。
好在韵月琴听她的话,没有动过擅自离开的想法。
而她今天对韵月琴说的谎言太拙劣,甚至漏洞百出。
她不知道韵月琴是真的没有发现,还是发现后潜意识选择相信她。
不管是什么,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能让韵月琴和韵春见面。
虽然徐蓝椋知道这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可……
徐蓝椋低低望着镯子,哑声:“该回到我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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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春在家躺了三天。
真真实实躺了三天。
虽说这三天她需要照顾狗,可事实上,是路青雪在照顾。放狗粮以及放水,或是陪狗玩球,都是路青雪在做。她唯一做的,只有遛狗。
且路青雪不仅帮她照顾了狗,还照顾了她。
醒来就有饭吃,吃过饭遛个狗回家补觉,中午睡醒午饭又好了。下午没事做就窝在沙发,和路青雪一起找电影电视剧看,期间还会看一下国内外的秀台,跟路青雪分享着她当模特时发生的故事。路青雪会认真聆听她说的,听到好的事情会笑,听到不好的会皱眉,总之,和路青雪聊天很舒服。
路青雪…好可爱。
不过有次下午路青雪突然消失,等好几个小时才出现。
韵春问她做什么去了,路青雪说她有工作。
韵春好奇鬼能有什么工作,路青雪笑着说,类似片警,引魂渡魂以及管辖周围的魂体。之后就没多解释,韵春也没过问。
路青雪说的简单,好似这工作人人都能做一样,但韵春心里已然有了认定:路青雪果然不简单。
而当路青雪在的时候,Merry就在爬路青雪的身边,不论做什么,都不会离开路青雪超过两分钟。韵春感觉Merry过于喜欢路青雪了,还像是很久没见过路青雪的那种。一直粘着路青雪,黏人程度让韵春惊叹。
到了傍晚,她出去遛狗外加买菜。傍晚路青雪会跟她一起遛狗,买菜时韵春会问要买什么,想吃什么,旁人看到也只当韵春是在跟狗说话,没觉得奇怪。买了菜,她们两个一起回了家,路青雪做菜,她在旁边打下手。
路青雪手艺很好。
韵春吃得很快乐。
嘴快乐,胃快乐,身体快乐。
哪哪都快乐。
满打满算,在这充满洪流的生活中,她一刻不停歇地工作了近六年,一路摸爬滚打,在底层茍活,工作中把自己磨得近乎没了棱角,圆滑到逢人笑呵呵。
除了心里的底线还在,韵春感觉她整个人已经烂透了。
一具活生生的尸体。
能走能跳,能笑能哭。
就是不能休息。
只要一休息,只要不再忙碌,只要空闲下来,仿佛就能嗅到从身体里散发处的腐烂的气息。
但这三天不一样,她休息了,她停了,她不再需要用工作压榨自己,让自己得不到喘息的机会。此刻…她静了下来,却没闻到任何臭气。
鼻间萦绕着的,是满满的石榴香。
是路青雪的味道。
对于路青雪的照顾,韵春心里过意不去,可却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了躺平的惬意,感受了一把咸鱼的快乐。
压迫着神经的石头就这样轻悠悠的被路青雪拿走。
最后一晚,韵春洗了澡吹干了头发,走到客厅。
路青雪穿着一件纯白色睡裙,胸前是蕾丝边,胸口也是蕾丝连接成的。微卷的发垂在两侧,勾着的卷满是缱绻。裙摆很短,坐在那里,衣摆堪堪遮住大腿根部,灯光照射下,路青雪腿莹白到反光,一点瑕疵都没有。就在韵春想要收回视线时,路青雪翘起了一条腿,衣摆晃动了两下,滑落了几毫米,本就岌岌可危,此刻全然走光,阴影之下,所能看到的风情如月下小岛。
韵春匆匆忙挪开视线。
想着随意找个别的地方看,结果视线路过电视机、柜子、茶几都没能停下,最后生硬地停到了路青雪脸上。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个半框眼镜,这眼镜是韵春上上次接活时,薇薇给她设计的小道具,结束后想还给薇薇的,但薇薇说她戴着好看就送她了。韵春想要是薇薇见到路青雪戴这个,就不会说她好看了。
镜框遮挡了路青雪眼尾的痣,同时也就遮挡住了夏夜的蝉鸣。因为没有镜框,路青雪充满了媚丝的眼眸依旧,眯着笑看她时,媚惑转为了点点温情,与身上的白裙相对,纯到如同荡在秋千上的风。
不知是秋千晃动带起的风,还是风动荡起的秋千。
韵春只知她的心间有风吹过。
“要睡了吗?”
路青雪仰眸望着韵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