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小鱼干
电话那头的宋韵宸听着付先河充满狂躁的语气，一脸莫名其妙。
好好说个实习生而已，还是付先河之前自己让他塞人的，这会儿付先河又在闹哪门子别扭？
但反正到底是人家的事，付越这个关系户不来，宋韵宸还省心，于是干脆不提了。
只说：“好吧，我知道了。总之我就是跟你讲一下情况，就这样，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付先河：“等等！”
宋韵宸：“怎么了？还有事？”
“你……”付先河停顿片刻。
他其实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刚才那瞬息之间，他已决定将付越的存在隐瞒彻底，绝不向宋韵宸吐露分毫。
反正他就是这么个小心眼的人，怎么了。
至于下意识地喊住宋韵宸，不过是想多和对方聊聊天。
但宋韵宸的工作需要争分夺秒，除了每次自己以“客户”的名义找他咨询投资建议以外，付先河不知道该怎么留住他。
“算了。”付先河说，“没什么。”
宋韵宸挂了电话。
上IPO项目是投行人最忙的时期，宋韵宸从上周起，就几乎没回过自己办公室。
公司上市前一项很重要的程序就是尽职调查，以确保财务数据真实。
否则若是公司上市发股之后，发现造假，坑了投资人的钱，后果是很严重的。
简单来说，上市公司经营情况造假会导致社会信任度降低，要是大家都不敢买股票了，那股市凉凉，宋韵宸自然也没钱可赚。
为着这尽调的事，宋韵宸每天都在李总那儿，好好一个金融白领，流窜于客户办公楼之间，灰头土脸，跑前忙后。
李总的公司是一家大型水产养殖企业，主要销售扇贝，其次也卖卖鱼虾螃蟹。
他们有大量的重型捕捞设备、处理生鲜的加工厂，最大的原材料处理基地建在一海边小镇。
宋韵宸在小镇里泡了几天，整个人被海风浸润，感觉自己这下连闻起来都很像一条咸鱼了。
由于来回路途都要花好些时间，尽调也没那么快结束，宋韵宸干脆在镇上定了个宾馆，安安心心住下了。
这里人烟稀少，大部分居民都是土著，民风朴实，没什么现代化设备，网速仅限于能打字但发不了照片的程度，连电视信号也时断时续。
其他城里的娱乐活动，更是想都别想。
宋韵宸每天下班回到宾馆，除了累，就是无所事事。
他打开手机刷了刷，又鬼使神差地点进了那个叫Booble的粉色软件。
距离上回他给Flytis发消息已经过去近半月了，三天前Flytis还问他，怎么又不理人。
但宋韵宸压根没点开这软件看，自然也没回。
他打开Booble，对Flytis的控诉无动于衷。
宋韵宸才不承认自己是没事干才想起这个人，理直气壮地回：【在忙，没看到消息，不是故意的。我什么时候“又”不理人了？】
消息发出去，没过一会儿，Flytis头像边出现了一个绿色的点。
Flytis居然正好在几秒后上线了。
Flytis：【你说呢。】
平平的三个字，宋韵宸莫名感觉出一种对面那人有些不悦的意味。
以前的宋韵宸可能会被唬住，但现在的他早就练就了一副厚脸皮。
SSS毫无愧疚地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早忘了。】
Flytis：【那你现在是忙完了？】
SSS发了三个肉眼可见透着“烦躁”的字：【算是吧。】
Flytis：【你那边现在应该已经快八点了吧，晚上吃什么？】
SSS：【煮个泡面呗。】
Flytis：【不吃点别的么？】
SSS：【买不到别的啊，这里最近的集市走路要二十分钟，还只有大白菜。】
Flytis：【你在别的城市？】
宋韵宸愣了一下，惊讶于对方的敏锐，还是回：【对，我最近有事，经常出差。】
Flytis：【这样，那照顾好自己。】
SSS：【嗯。】
SSS：【你说，有什么原因，能让一家企业把渠道分销商的费用压得很低？】
宋韵宸累了一天了，脑子有点转不动，想也没想，就这么发了。
这是他这几日调查下来，觉得最神奇的一点。
李富的公司并非直接出售扇贝和海货给顾客，他们和超市、批发市场甚至很多做海产的餐饮企业都有紧密的合作。
这些都是公司下游的分销商，通常会抽取部分提成，作为帮着“卖货”的酬劳。
但李总之所以能把生意做的那么大，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专利技术、或者独特的养殖扇贝方法，就是因为和他长期合作的分销商特别多，而且中间费用很低，导致他的海产品流通到市场上，也比其他品牌都便宜一点。
他就是觉得有点奇怪，思考了很久这个问题，依然没能考虑明白。
宋韵宸心想，反正也没透露什么敏感信息，随口一问罢了。
然而他发出消息后还是觉得自己唐突了，Flytis一个洪都拉斯的果农，哪能知道这些？
问他怎么种香蕉还现实点。
他也没期望Flytis能答得上来。
宋韵宸刚想打字，叫SSS把他说的上一句话忽略。
没想到，下一秒，Flytis简练道：【议价能力。】
“议价能力”，是一个相对专业的术语名词，指的是买卖双方在谈判中相互施加影响的能力。
宋韵宸问得宽泛，SSS回答也笼统，说了等于没说。
宋韵宸当然知道这是议价能力的体现，但Flytis的回答又在无形中给宋韵宸透露了足够的信息量。
宋韵宸一看见这四个字，便知对方居然也是内行。
嗯？……这么巧？
现在对果农的要求都这么高了吗？种个香蕉都得会金融知识？难道因为Flytis是个“进口”的果农？
一时间，宋韵宸居然莫名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惺惺相惜的情绪。
和一个素昧相识的陌生网友。
他现下也没人可讨论自己的疑惑和烦恼，Flytis就成了那个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