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瑟瑟疾步掀帘进来。
临时架的床榻,样样简陋,连帷幕都是武崇训最不喜欢的油绿配金黄,又缀了重绣珍珠,沉甸甸悬着,一丝儿风进不来,气味便不新鲜。
趋身上前瞧他,动作大,把他吵醒了,苍白面孔转过来,眼没睁便叹气。
“你又来作甚么?”
瑟瑟无语,“你就不怕是张峨眉?”
武崇训叹了又叹,数月夫妻,与她简直没有心意想通的时候。
“你要胡说,何必拉扯别人。”
“是啊!何必拉扯别人?!”
瑟瑟噼里啪啦一通发作,要不是看他着实虚弱,还能再说十句。
“又不是练武的材料,偏逞能,半夜去翻人家禅房,亏得女史机警,跟在你后头去了,不然……你就不怕被人当贼拿了?!明知那不是正经和尚,行些男盗女娼的勾当!”
武崇训吃力地把眼睁开一条缝,冷冷看她。
“臣不是练武的材料,郡主果然是造反的材料,一张嘴就咬住褃节儿,女史那样精明人,且想不到这上头。”
瑟瑟原是乱骂一气,没想到竟正中靶心,稍愣片刻,忽地解过来。
“臣什么臣?!”
她吱吱哇哇扑上去打他。
“你故意坑我?你这样儿喊我二哥,都够治他罪的!”
武崇训何尝不懂,帝座跟前,一丝嫌疑都能把人钉死。
可这儿是郡主府的外书房,司马银朱沙里淘金那样来回整治过,绝无闲人偷听栽赃,所以越是不当说的,他越要说。
两肘撑住床榻坐起来,姿势颇为勉强,瑟瑟去扶,被坚决推开。
瑟瑟又气又急,一到这时候就假撇清,好比他脐下伤口,偶然点着灯脱衣,粗粗拉拉像爬条虫子,硬是不让她细看。
“云岩寺清早,宋主簿便送了张画像给臣,并一份小庙名目。”
武崇训手指胡乱往多宝阁上一指,示意东西在那。
“臣返回关中查探,发现他账上所列庙宇,还真是各个别有洞天,或是禅房中另有九曲小径通往寺外,或是就在房里层层隔断,布置出个销金窟。”
“……府监从这上头赚钱?”
“狗改不了吃屎。”
他的嗓音听不出息怒,但每个字都意有所指。
“真不是臣把人瞧扁了,控鹤府有几个正经人?从前人家说,有些尼姑庵明里修行,暗里做娼寮,反正要想俏,一身孝,僧衣原是最……”
“他们拿寺庙开妓馆?”
瑟瑟先是愕然,紧接着恍然大悟,挂出一丝开了眼界的笑意。
武崇训甩下石淙县的鱼鳞册忘了拿,她捡来比着封地台账对对,虽有地力肥瘦,南北物产,并运输到关中的差异,但大差不差,控鹤府并不曾盘剥地方。
“庙里难道藏着女尼?”
瑟瑟开始费劲地琢磨。
“我阿娘说,从前庙里确是僧尼杂处,后来出了乱子,就不让了,和尚归和尚,尼姑归尼姑,府监要做这种生意……是叫假尼姑绞了头发藏在庙里么?”
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就要问细节。
“干什么,打听得他们服侍的好,你也要去?”
武崇训有些无奈,不觉忘了自称臣下。
想到那些乌七八糟的摆设,铺天盖地的绘画书籍乃至雕塑机关,种种奇技淫巧,俨然并非突发奇想,而是几经改进,看得他面红心跳,感慨男人屈身侍人亦有这许多门道,又隐隐想到圣人一把年纪,不知尝过没有。
“——哦!”
瑟瑟的目光顿住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以为只有男人嫖女人,原来庙里女人嫖男人,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她浮想联翩,依偎在武崇训身边,如新婚那样搂住了他的胳膊,仰头问。
“贵不贵?”
武崇训淡淡的。
“我是夜里去,人家收拾了睡了,没人喊价儿。”
瑟瑟看他眼神渺渺发虚,身子靠在软垫上,两肩还端得紧紧的,分明是看见了些不该看的,窃笑着往他臂上挤了挤,软声诱供。
“人睡了,物件儿还有稀罕的,好表哥,说给我听听。”
“那种污糟地方,街市卖猪肉的娘子才去消遣,丝帛沾肥油,你不嫌脏?”
武崇训憋着股无名火,故意埋汰她,一本正经,可是瑟瑟心猿意马,拿野意儿试探他的刚正。
武崇训吓了一跳,个多月不曾亲近,她猛扑上来,倒叫他羞耻心冲天。
瑟瑟两臂卡着他头颈,便限制住了,喜滋滋望着他道。
“自来贵人追捧什么,民间便跟风,等而下之,哪能有什么好事儿,卖肉的娘子消遣得起,我反而不能?”
话在嘴里滚着,她一双软嫩专注在肌肉上碾压。
武崇训的矜持自重延伸到了肢体,竟连抵抗都不,任由她上下刮擦,像大殿上的五爪金龙攀附梁柱,兀自巍然不动。
瑟瑟愈发得趣儿,笑得鬼祟,撮着唇在耳边,小耗子偷油样暗度陈仓。
武崇训乜了她一眼,鄙夷得很。
“拿钱买的比这香?”
瑟瑟畅快道不是。
“我喜欢被人捧着,可不喜欢被人撵着,最好人家姜太公稳坐钓鱼台,我来决定上不上钩。”
论品貌武崇训自是不如武延秀,但他端得住,在她眼里就是魅力四射。
武崇训愣了下,“是么?”
勉强动换的手臂垂下去了,“那你上钩罢!”
“真乖!”
瑟瑟在他下颌拍了拍,两臂搭在脖子上,翻来覆去地嗅了个遍。
武崇训以为她是要抓他的现行,皱着眉道。
“闻什么?那地方熏香太重,我回来洗了好几遍。”
“表哥傻的来!”
瑟瑟头埋在他颈窝里,声音闷闷地不满意。
武崇训乐得出工不出力,听她呼哧嘿呦,捣鼓的十分带劲儿,便耐着性子让她摆弄,瑟瑟习惯不好,边吃边砸吧嘴,半是品评半是挑衅。
“表哥伤在哪儿?后腰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