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蝉鸣与星空
夏日里最不缺的,便是聒噪的蝉鸣和深夜里星星点点的璀璨银河。
白日里闷热潮湿,便是偶尔有风吹过,也是一阵阵的热浪,稍微动上几下,衣衫便是穿得再轻薄,也仍旧免不了会出一身汗。
是以,一整个夏天,苏意凝最喜欢的便是夜晚。
这样凉风习习的夜,她喜欢叫下人将竹制的罗汉榻搬到亭子里,再摆上一点蜜饯果脯点心和一小瓶桃花醉。
微风轻拂,吹动着她的衣角,苏意凝趴在罗汉榻上,未着鞋袜赤着足,一双玉足晃晃悠悠地擡在空中,泼墨似的长发随意披散,被风吹着飘扬起来。
身姿婀娜,玲珑有致,远远看去似绵延起伏的群山。
她生的好看,肤色极白,便是在月光下也格外显眼,如玉般细腻的肌肤被月光一照,反而带了股淡淡的月白色。苏意凝刚刚沐浴过,长发上还带着股新鲜的香气,被风吹着,送到了谢誉的鼻尖。
他顿了顿,握在手里的话本子被风吹着翻了一页。
“接着读。”苏意凝头也没擡,从旁边的小桌子上拿了粒葡萄干,塞进了嘴里。
谢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薄唇轻启,道了一声:“好。”
接着,继续读了下去。
夜晚的树梢上停了好些不知名的鸟,也还都未入眠,正缩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叫着。
园子里偶尔会传来几声蛙鸣,混在大片大片的蝉鸣声中。
谢誉的声音清润,坐在苏意凝身边时,长腿随意的摆在一旁,单手握着话本子,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替她摇着折扇。
这些原是下人们的活,但苏意凝不喜欢人多,大多数时候她都喜欢这样和谢誉独处。
忽然,苏意凝微微蹙眉,打断了谢誉:“停一下,这个故事,你昨日是不是讲过了?”
说完,她转过脸,看了看谢誉,又一个翻身从罗汉榻上爬了起来,坐到了谢誉身侧,将赤着双脚自然而然地撂在了谢誉的大腿上。
谢誉心不在焉:“有吗?昨日读的不是白蛇传?”
苏意凝不开心地瘪了瘪嘴:“白蛇传是前日读的了,夫君,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说完,不待谢誉回答,苏意凝已经又转了个身子,从他身边离开了。
“连给我读话本子都心不在焉的,心里都在想什么?”苏意凝一面假意嗔怪地看着谢誉,一面用足尖挑了挑谢誉的衣摆。
自打苏意凝发现夏日的夜里亭子里格外凉爽,两人几乎夜夜都会在此处纳凉,她又不爱被人伺候,是以这读书倒茶的活计,全被谢誉一个人包揽了。
他白日里是朝廷官员,隆顺帝面前的红人,永安侯府的世子。
夜里,是苏意凝的小书童。
苏意凝爱看些奇奇怪怪的话本子,且种类繁多,往往是前一日读到缠绵悱恻的爱情,后一日又是山野精怪。再隔一日说不准又是什么神仙打架的故事。
谢誉对此并不感兴趣,常常是嘴巴读着,脑子却在想入非非,读着读着,两人就滚到了一处。
所以,苏意凝其实也没冤枉他。他的确心不在焉。
蝉鸣声又起,树上不知名的鸟儿跟着啼叫了几声,谢誉站起了身,垂着眼眸看苏意凝。
“话本子里都是骗人的。”
苏意凝抿了抿嘴,倒是认同他这个说法,但并不影响她想找他茬:“这难道就是你心不在焉的理由吗?”
“我看你就是狡辩,你就是不爱我了。”
“别闹。”谢誉无奈地伸手去拉了一把苏意凝。
苏意凝甩开了他的手,将刚刚从话本子里学到的东西,立刻掩饰了一遍。
“我不听我不听,你就是不爱我了。”
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疯狂摇头。
“我不要听你解释,原来你的爱,竟是如此易变,像过眼云烟一般,转瞬即逝。”
谢誉头疼。近些日子,苏意凝反客为主,将他拿捏的死死的。他在榻上多让她忍耐一分,她便让他次日多头疼上一分。
但往往到最后,都是谢誉妥协,顺着苏意凝的意思走。
就像今日,她又是再为昨晚的事找他不痛快。
谢誉无奈地扶了扶额,也不说话,直接将人拦腰抱起,抗在了肩上。
苏意凝还在演戏,抱着脑袋摇着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她便被谢誉抗在了肩头。
她垂着脑袋,一双小手耷拉着,一时半刻有些发懵,反应过来之后便开始不老实的乱动。
“别动,”谢誉擡手,拍了一把苏意凝的屁股,“再动你今晚也不必睡了。”说完,还状似无意的在苏意凝的细腰上捏了一下。
酥腰上的软肉被他捏了一下,苏意凝身子麻了一下,整个人僵硬了片刻。
昨晚的记忆再次涌现出来,让她羞愤难当,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你闭嘴,你不许再说了。”
昨日是大梁一年一度的七夕佳节。在大梁,七夕又名为乞巧。
金陵城每年七夕都会办七夕香桥会。到了这一天,少男少女们会一起用各式各样粗/长的裹头香搭建成桥梁。
这裹头香搭成的桥梁上还会装上栏杆,栏杆上再扎上缤纷多彩的鲜花装饰。
七夕这日夜里,大梁的长街上便会布满花灯和出门看花灯并肩走在一起的行人,灯火辉煌火树银花间,少男少女们会在树下祈福许愿,再寻纸笔将愿望写下来,放在花灯里,去秦淮河上放走。
花灯会顺着秦淮河流向长江,再随着长江的波涛流向大海。
苏意凝已经很久没有过过七夕节了,自打四年多前同谢誉退婚,这一年一度的七夕佳节于苏意凝而言,变成一个普通的夜晚。
而今年不同,今年他们苦尽甘来,终成眷属。
这一日两人早早用过晚膳,换了身轻便的衣服,便出了门。
两人成婚已经快有一年了,往日里也没少一同在街上闲逛,但七夕却是第一次。热闹非凡的长街上,火树银花车水马龙,苏意凝和谢誉两人牵着手,肩并肩地走在一起,看上去倒像是一对刚刚陷入热恋的情侣。
行至人潮拥挤处,苏意凝会微微往谢誉身边靠一靠,谢誉则会很默契地擡手,将她揽进怀里。
七夕年年如此,一起看花灯,再一同去月老树下许愿,再去秦淮河边放花灯祈愿。
不过这一年,他们又一次去了秦淮河畔的那艘乌篷船上。
也不知是不是猜到了他们会来,艄公早早便侯在了甲板上,见他们来了便立刻起身来迎。
“二位贵人,咱们又见面了。我这里备了些酒水,您二位可以边赏秦淮河夜景边饮些。”
艄公热情地招呼着他们。
谢誉向他道了谢,便带着苏意凝坐进了船舱,小船被艄公慢悠悠地划到了河中心。
故地重游,又一次与苏意凝在七夕这日坐上了同一条乌篷船慢慢游在秦淮河上,谢誉似乎很开心,这一日格外多饮了几杯。
等艄公游了一圈回来,将船靠岸时,谢誉已经醉的有些迷糊了。苏意凝扶着他下船时,谢誉又一次热情地拍了拍艄公的肩膀,称兄道弟:“兄弟!谢谢你的款待,明年我们还来!”
苏意凝朝着艄公笑了笑,同他道谢,然后拉着谢誉下了船。
两人原本还打算去月老树下转一转的,但谢誉醉的厉害,实在没法子去,苏意凝只能先带他回了府。
夜已经深了,屋子里吹进来几阵凉风,倒也不那么热了。
谢誉醉的厉害,许是酒意开始上头,他有些热一回屋便开始脱衣服。
苏意凝喂他喝下了醒酒汤,又替替他擦试过身子,换上了干净的寝衣,以为终于消停了一会时,谢誉忽然从榻间坐起了身,一把抱住了苏意凝的腰,将脸埋在了苏意凝的腰上。
“苏家意凝,你跟不跟我天下第一好?”
“跟不跟!”
这是真醉了,开始耍无赖了。
苏意凝无奈地笑了笑,顺着他的意思:“跟跟跟,永远跟你天下第一好。”
“可你,为什么从不主动,每次还要推拒。”谢誉抱着她不肯松手,像小狗似的拿脑袋蹭她。
“我要的多了,你还生气,你还敷衍。”
“你就是,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