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宴娥发了狠要用银索取他的命,可后来宴娥救了他好多次,也包括这一次。
他咧开嘴笑,“宴宴,你真好。”
宴娥心中微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松开那人,想带孟一行离开这里。
可不知怎的,那年轻男人抄起一个酒瓶,龇牙咧嘴地就要往宴娥后脑勺砸。
孟一行吓得顿时神智清明,他堪堪揽住宴娥,结果那一酒瓶正好砸在他的后背,顷刻间酒水混着血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宴娥惊呼出声,看着孟一行后背的湿润和脸上疼出的冷汗不由的心疼不已。她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杀心顿起,素手直直地就要拔发髻上的两端生!
而那人一击失败害怕已极,脸上要哭不哭,正往后爬着要躲。
两端生的厉害孟一行是见识过的,他明白宴娥这是动了杀心,可他不想她杀人,于是眼疾手快地拉住宴娥的手,摇摇头小声劝道:“宴宴,别冲动,这次让我自己解决。”
说着他站起来,在地上坐的久了乍然起身还有些站不稳,可手上已经拎起了刚才碎在他后背的半截酒瓶,摇摇晃晃地逼近年轻男子。
近了,他也半俯身下去,半截酒瓶几乎同一时刻碎在那人的额头。
看着自发根留出长短不一的鲜血,孟一行不屑地呸了一口,道:“你该好好谢我这半截酒瓶子,要不然啊,你的小命今晚上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说完,他拉起宴娥冲出人群,一路跌跌撞撞地在夜色中奔跑向远方。
**
捞刀河其实白日里看着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一到了晚上,石桥上悬挂的五色桥灯光芒四射,远远地看过去犹如夜晚里的一条彩虹。
其实捞刀河原先并不叫这个名。
传说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曾落入此河中,水流湍急,其门下将士周喇兰兰仓连追了七里水路才把刀捞起来,后来人们就把落刀处叫做落刀嘴,这条河也就成了捞刀河。
此刻,捞刀河两岸的栀子花树影影重重地倒映在河水之中,似乎水里也生长起白色花朵,花香乘着水浪一波一波地送入过往行人的鼻腔里,足以安慰一天的奔波疲劳。
两人在临河的石阶上坐下,晚风轻拂过脸庞,孟一行酒意醒了□□。
他望着水波粼粼兀自笑了一下,说:“真就是天意啊!”
说着他转过脸来,对宴娥说:“宴宴,刚才,谢谢你。”
宴娥愣了一瞬,然后往上挪了一级坐到了孟一行身后,她温声道:“撩下衣服,好上药。”
孟一行嗯声应了,把后背的衣服往上撩起,露出一道道血痕来。
棉棒沾上药膏,宴娥小心翼翼地顺着血痕擦拭。她的动作已经足够轻了,但孟一行仍然忍不住轻微颤抖。
宴娥想起她打的那一巴掌,手指从后面绕过去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问:“孟一行,还疼吗?”
夜晚的风是凉的,可宴娥的指腹却是温热的,孟一行由不得呆了片刻。
片刻过后,他自己也没察觉到声音起了变化,“不疼。”
宴娥收回手指,说:“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没事儿”,孟一行笑笑,道:“那些话确实很混蛋了,该打。”
“那你…”
孟一行知道她要说什么,“你不用劝我,我现在还不想回去,那是孟别路的家,不是我的。呵,今天之前我也以为那是我的家,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没有资格那样认为。”
宴娥摇头,声音有些发急,“孟一行,你不要乱想…”
“我乱想吗?”
孟一行苦笑着,“还有个事儿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原来一个人的偏爱并不是无缘无故的,你觉得莫名其妙,但其实另有原因。小时候无论我做的多好,老爹都舍不得夸我半句,但孟别路只是给他端口茶他都能夸出花儿来,这就是差别。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输给孟别路了,她是老爹亲生的,所以她做什么都是好的。我算什么呢?我只不过是捡来的一条小狗。”
原先孟一行介意孟别路得了孟英的偏爱,话里只有嫉妒,可是现在宴娥却听出来怨怼。
她看着孟一行的后脑勺,情不自禁地抚摸上去,既心疼,也理解。
孟一行不是真的怨怼孟英,他若真是怨怼,就不会自认言语无状对孟英不敬了。
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孟一行才更加难做。
理智上,他虽然不是孟英亲生的,但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怎么可能撇的下?孟英是不疼他,却也给了他庇护所,免他流离失所,免他三餐不济。
可感情上,谁能一朝接受自己叫了多年的父亲,竟然不是亲生的?谁又能接受原先自己以为的三口之家,其实只有自己才是多余的?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爱恨交加吧。
宴娥长叹了口气,她理解孟一行的难做,也不忍看他后半生都如此耿耿于怀。
既然这件事被翻出来了,那她也没有再瞒着的必要。
拿定主意,宴娥停下手里的动作,正声道:“孟一行,其实孟别路也不是孟英亲生的,她和你一样,都是孟英捡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