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盛粱的笑意几乎立刻僵在了脸上。
张桦谌……张桦谌，张桦谌？
短短三个字，如同大本钟的隆隆钟声，在莫盛粱脑海里疯狂回荡。
怎么可能会是张桦谌？
一向冷静，乃至于可以说从始至终都自信认为自己一直在掌控全局的莫盛粱，在这一刻不仅信心动摇，甚至手心狂增冷汗，对于一名以强有力、狠辣为人设的领导人来说，这与失态无异。
神色短暂变得僵硬，莫盛粱迅速收敛起脸上假笑，脸色恢复成平日里的淡漠，似想借以此遮掩心中的不安与混乱。莫盛粱眯眼重新审视面前这位军人，见是如此的挺拔有力，威武身姿与新闻中屡屡出现的那位耀眼军人一般无二，心中再无侥幸，顿时微泛起丝丝悔意。
错误，这简直是天大的错误，绝对是足以致命的战略误判。
他到底还是低估了超科局追杀自己的决心，即便他能想到超科局这次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可是把当年入驻东京的明星人物都推出来，也未免太过夸张了。
这非是自贬，只是莫盛粱就算再自命不凡，也绝不可能认为自己配与一名超科局青壮派高层以同等地位对话，更不敢说自己配与一名相当于省级官员的军人为敌——这不是杀鸡用牛刀，而是用大炮打蚊子。
不过，既然张桦谌在这，虽然不知道超科局如此安排的背后用意，但一些事倒是能解释得通了，比如为什么大名鼎鼎的『妗焰』会出现在这……莫盛粱身下的拳头忍不住攥紧，想起自己刚才在张桦谌面前的从容姿态，只觉得他像是一个小丑。
要知道张桦谌作为当年驻军东京的功臣，加之华夏官方出于政治因素在战后顺舆论进行推波助澜，其名望不夸张的说，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年作为战斗英雄的沈湖。
只不过，当年沈湖人尽皆知，更多是作为宇航明星，战斗英雄仅仅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称号。但张桦谌作为真正上过抗美战场的军人——尤其还是以一种具有强烈时代复仇意味的姿态出现，这就使他很自然的成为了一种隐隐代表当代军人的时代性符号，也就导致他拥有的并非是沈湖当年那般的民间人气，而是真正意义上在各行各业都有巨大影响的所谓“声望”。如果用另一个更加准确简略但略犯忌讳的词来形容，那就是政治资本。
除此之外，张桦谌还有另一方面不同于沈湖。沈湖是在机缘巧合下借天时地利，加上国防部长的赏识，才一步步成为舰队司令。但张桦谌能走到今天，靠的完全就是“顺势”二字，如同五代乱世的枭雄，在阴阳差错下站在了时代的风口浪尖，成为了推动历史洪流滚滚向前的关键一环——在那个时刻，华夏军队除了入驻东京别无选择，可以说这是一种必然；但能入驻东京的部队不止一支，拥有能力的人也不止一个，可就是张桦谌脱颖而出，并凭借其符合时代审美的人格魅力，完美且果断地抓住了这次具有极强偶然性的机会，于是张桦谌成功的在战后成为了炙手可得的政治明星，这不仅改变了他自己的人生，也让华夏政局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纵观历史，像张桦谌这种一战成名，且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的人物，随着时间推移，天然且必然地会吸引大量有志之士，甚至是形成一个政治派别。
事实也正是如此，尤其张桦谌又是一个具有野心的敢拼之人——他在战后明明可以在军中安稳度日，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主动参加超科局的人体实验，成为了以『妗焰』为根本的第一批人造超凡者。
这种对国家事业不留余地的信任与支持，使张桦谌更加受到重视，在确认试验完全成功，且没有明显副作用后，张桦谌立刻得到重用，先是在国家的推动下加入了程兆名义上的超凡组织，又在半年后随程兆一同被调进超科局，随后他晋升的速度就宛如坐了火箭，在两年之内成为了华北超凡界的第三把手，官级相当于省部副职。
当然，由于超科局的性质特殊，官职的意义倒是并没有那么大，“相当于”与“真正意义上”的省级官员差距还是极大，所以如果仅仅如此，作为体制外的超凡者，莫盛粱也只是会对张桦谌生出几分忌惮，完全不至于到慌乱的地步。
但问题在于与张桦谌一起调至超科局的人，还有参加过日本对峙的无数老兵，而且自从张桦谌加入超科局，就一直直接或间接的在张桦谌手下做事，无论是战斗还是办公，其配合在超凡界都是出了名的默契。
不仅如此，这些老兵中有很大一部分，当年就是以超凡者的身份参加的日本对峙，战斗经验可谓极为丰富，即便作为初代超凡者，持用的超凡力量可能强度上不如『以太』，但这就像职业拳击手赤手空拳也能将拿着匕首的普通人打趴下，莫盛粱深知自己的手下都有几斤几两，若真完全撕破脸，打个你死我活，除了几名B级骑士，恐怕只有他自己能够逃出生天。
夜风变得愈加冷冽，笔直站在原地的张桦谌见莫盛粱久不回应，却是只当做自己未曾说过话，如一棵迎客松，面色平静地目视前方。
“都愣着干什么呢！”
沉默了四五分钟后，莫盛粱开口了，神色和张桦谌一样平静，只是这种平静多少蕴含了几分阴郁：“把周营长从车上请下来，这种事难道还要让我亲自下令吗？”
几十名圆桌骑士面面相觑，两名最早跟随莫盛粱，且听闻过张桦谌事迹的B级骑士却是马上理解了莫盛粱的用意，不敢怠慢，赶忙上前一左一右拉开黑色轿车后方车门，将周幢扶了出来。
迈两步上前，莫盛粱脸上重新流露出温和微笑，两手插兜，微微欠身：“抱歉，刚才是我眼拙，作为一名华夏人，竟然没认出是您，实在惭愧。”
张桦谌面无表情，语气严肃：“不用和我套近乎！你应该明白，今日既然是我代表超科局与你谈判，足以说明你之前的所作所为究竟过分到了何种地步！直白点说，介于你的行为已经对国家与人民造成严重威胁，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此次不能谈拢，国家将对以太暗网发起最后通牒，删除你的以太籍……你莫盛粱作为以太暗网最早一批超凡者，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