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异
向北之后天气越来越冷,身上的衣服也愈加厚实。
一路可见山川大河,瀑布幽潭,壮景颇多。
这本该是值得祁明渊喜欢的行游,却因身边一直跟着只“麻雀”无法好好享受。
“祁弟,你看那飞瀑,当真如九天倾泻而来。”戚凌岳看着对面的瀑布颇有诗意地感慨道。
祁明渊眼色淡然,甚至都没多应他一句,调转马头去了褚隐尘身边。
“师父,渴不渴,我这里有水。”
“不用,”褚隐尘望着对面山下的凉亭道,“也要到午饭时间了,我们过去休息吧。”
“好。”
这个凉亭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修的了,红漆已毁,支撑亭子的木柱也尽是被侵蚀的斑驳的痕迹。
但凉亭上挂着的一块牌匾还能依稀看清字迹——庐陵亭。
“这字形,怕是荆王朝时期的吧。”戚凌岳站在亭前摸着下巴推测道。
祁明渊拿着些干粮与水过来也不禁看了看那牌匾,确实不像当世各国字形。
“褚前辈,您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字吗?”戚凌岳像向一旁的人请教,毕竟在江湖上褚隐尘不仅以剑法品行闻名,学识方面也相当渊博。
“荆朝字体多繁杂板正,此匾字迹狂放落笔深刻,偏荆朝刚灭的愤慨之风。传言荆末文坛大家柳颜清曾行至各处,见山提字,不知此亭是不是也出自他之手。”
“喔,真是受教了。”戚凌岳感叹一声,纵云山不愧是书香门第起家,“祁弟,你也有此等渊博学识吗?”
“不及师父万分之一。”
祁明渊敷衍应答一句,便将东西拿进了亭子,给褚隐尘仔细擦了石凳后又给他拿好食物准备好水。
一旁戚凌岳看着他这细心模样玩笑一句:“对待媳妇儿也不过如此了吧。”
然而此言一出,三个人都顿时沉默。
戚凌岳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是什么草包塞成的脑子!褚隐尘可是他们的前辈啊,他竟敢在他面前开这种的荒唐腔!
此时他想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真怪他平时与同辈肆无忌惮地相处惯了,褚隐尘年轻又平和,总让人容易忘记他是个前辈,就这么不过脑子地乱说了!
“我……”戚凌岳忐忑尴尬地抖出一个字却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说,现在道个歉好吗?可道歉了的话气氛会更奇怪吧!
“师父还是吃素饼吗?这个有肉干的就给戚兄吧。”一般都不怎么接他话的祁明渊此时竟拉开了话题,将他从困境中解救了出来。
戚凌岳向祁明渊投去感激的目光,祁明渊依旧神情淡漠,递过来一张饼:“戚兄吃吧。”
“谢谢谢谢。”戚凌岳接过饼心中落泪。
但好在这个小插曲似乎谁都没放在心上,之后行路气氛如常。
不过戚凌岳心中还是有些小害怕的,第二天到了与他们分别的地方,如蒙大赦,慷慨行拜:“褚前辈,祁弟,后会有期!”
褚隐尘与祁明渊拱手回礼:“后会有期。”
戚凌岳告别完扬鞭拍马,迎着夕阳往岔路口去了。
目送戚凌岳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后,褚隐尘转头看向了祁明渊:“我们也加快速度赶路吧,前方有一个邯杺县,今晚可以在那里休息。过此地界便到原齐国之地了,那边的状况多半不是很好,我们在邯杺时多备些水粮。”
“嗯嗯。”祁明渊点头回应。
路上祁明渊一直偷偷注意着褚隐尘,他当真状态如常,完全没因昨天戚凌岳那不过脑子的话有半点影响。
可他却不是,戚凌岳的话一直徘徊在他脑中,让他反复犹疑。他对褚隐尘如此贴心当真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师父吗?但这个问题,他心里显而易见是否定的。褚隐尘并非第一个教他东西的人,也并非第一个与他是师徒关系的人。
但他那么小心对待的只有褚隐尘一人,也只想如此对褚隐尘一人,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对褚隐尘有些异样的喜欢……
天刚黑的时候他们到了邯杺县,但城里没有客栈,他们只能在当地的一家人户借宿。
给他们借宿的是对老夫妇,为人淳朴善良,不仅硬是不收钱还给他们准备丰盛的饭菜。
“你们不要客气,”饭后老妇人从橱柜里又拿出许多糖块,“吃糖,你们年轻人喜欢,罐子里多,你们放开了胃口吃。”
盛情难却,褚隐尘与祁明渊只好接过:“多谢。”
但褚隐尘实在吃不下什么了,这对老夫妇简直热情到异常,他们本是投宿的过客,却颇有一种要将家里所有好吃的都拿给他们的架势。
“吃啊,快吃。”老妇人坐在桌边满眼期待地看着他们。
祁明渊知道褚隐尘胃口不大,便一手抓俩吸引老妇人的目光,作出大快朵颐的样子。
老妇人看着祁明渊大口吃东西的样子脸上渐渐蔓上慈祥的笑容:“还是这孩子吃态惹人爱,果然小一些的贪吃。我那小儿子就是这样,吃什么都乖,而大儿子就像这位小伙子,不言不语的,饭量也小。”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旁边的老伯神色逐渐悲伤,褚隐尘与祁明渊看着两人这个样子猜测大概发生了些事。
褚隐尘便问道:“敢问两位公子现在何处?”
老夫妇对视一眼,一阵默然。
良久,老妇人开口道:“我大儿子在五年前征兵时被强行带走了,二儿子了又在三年前的征兵中被带走了。这一去就都再也没回来,也没人给我们报个信儿,所以就一直在等。怕他们突然哪一天回到家里却没什么吃的,就一直存各种糖块果粮。但这些糖啊果子坏的快,我们两个老家伙又没牙齿吃,今天在门口看到两位差点儿以为是我那两儿回来了,但仔细一看我那两儿哪有这等容貌,嗐,不过刚好帮着把那些即将浪费掉的肉菜吃了。”
褚隐尘明白他们的热情了,或许寄情于人,把他们当做自己念想中能回来的孩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