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多年,宁太傅竟已满头白发了,近来可好?”祁明渊眼神关怀。
“臣一切都好,”宁烛落下泪,“没想到殿下还记得老臣。这么多年来,老臣一直等着殿下的消息,等着复国,实乃岁月煎熬,熬白了发。但臣比已故去的几位同僚幸运太多,有生之年能再殿下一面,等到殿下归来主持大局。”
“当年还有哪些大臣活了下来?”祁明渊问道。
“当时京城朝中诸臣及将士几乎全部殉国,我与刘章御史、冉稷典客具在黔州残留一命,还有些不在京城的大臣也活了下来,等我们回到京都只是遍地狼藉……”宁烛说着声音哽咽,“后来我们遇到贺臣将军,暗中又联系到许多旧臣,一同来了南越。多年来我们经营此地,殿下,现在终于可以交到您手上了。”
祁明渊拍了拍他的肩,又挨个与其他老臣打了照面,但活下来的熟悉的人真的不多,宁烛口中所提的那两人现也不在人间了。
人群中多是武将,且大多常年驻守边疆不见皇城天子,祁明渊不认识,可他们看向他的眼神依旧是齐国还在时的忠诚坚毅。
这一刻祁明渊的心莫名一颤,或许他真的欠着他们,也或许是他与那个人在一起久了有了些良心。
祁明渊回头望,垂下的手微微紧捏,他会还完一切然后干干净净地属于那人……
南越城中的府邸修建的很低调质朴,宅院也不大,祁明渊却在门口站着看了好久,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过这种纯齐风的屋舍了。
“殿下,”贺臣走到祁明渊身边,“先进府吧。”
“嗯。”祁明渊收回思绪,现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众老臣将士,他止步于此身后的人也前进不得。
进府之后诸臣与他讲了南越现状与齐人部署,渐渐又思及过往,祁明渊坐在最上的位置,听着众人言论,恍如隔世。
傍晚时分南越府院终于安静下来,沐浴换洗好的祁明渊独自坐在书房中,静静地看着铺在桌子上的那方地图,眼睛幽深如寒潭,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所以贺臣推门进来后动作十分小心,怕打扰到他的思绪:“殿下。”
祁明渊的手抚过地图上每一国的标记:“只要把它们都变成一个字就可以了吧……”就可以回家了。
但他的声音太小贺臣没太听清,而对于祁明渊所指贺臣早有自己心中的看法:“自荆灭后正土之地四分五裂,动荡不安,民不聊生。而今百余年的战乱,百姓早已是心力交竭,正土也一直身肢分离。我大齐将士自先荆便有固守疆土之责,只要殿下一声令下,我等将士便能挥兵北上,为一统正土,天下安宁,在所不辞!”
“殿下,现在是否将您回归的消息昭告天下,鼓动齐地百姓奋起反抗,然后起兵北上?”
“不可,”祁明却立即否决了,“我存在的消息和南越之军的真实身份现在不可让四国任何一国知道,更不可举兵北攻。”
“这是为何?殿下有什么其他打算?”贺臣觉得现在已是好时机,“您无须担心南越齐军,我们早已做好准备,一直只等殿下回归。现在燕、卫关系正僵,赵国羸弱而姜国正陷于皇子内斗,此时北上阻力该是最小。”
祁明渊指尖轻触着图面:“没人希望一个已经死的去强大竞手再次回来,现在棋局已定容不得已经下场的人再去分地。如若我们现在插入正土这个棋盘,我想四国愿意暂时放下一切恩怨灭死灰于复燃。所以我们自己不能进入这个棋盘,要让棋盘上的人主动将我们拉进去,要让棋盘上的棋手为我们正名。”
“可,”贺臣忧难,“我们该如何做?”
该如何做,祁明渊也还在想,该如何才能将这被划分成块的地图合为一体,该如何才能最快地回到那个人身边……
日月之间,岁月寒暖,祁明渊布谋了很久,算计了许多。
“师父,”祁明渊话如细水长流,平静绵长,与褚隐尘讲了许多,讲了离开他的那些日子,“所以现在我已成功入局,已经在棋盘上站稳了脚,有了自己宁静一隅,可以给你一方无扰无忧之地,便将你接了过来。”
褚隐尘听完,回想一切,将从燕灭到现在各方局势联系起来大概明白了祁明渊的谋划。
“难怪有段时间齐地突然出现那么多暴乱,挑起齐地百姓与燕、卫对抗的同时也让燕、卫因所占土地关系愈加僵化。”
“对,”祁明渊应声道,“是我派人去故意挑起的争端,燕、卫为了镇压暴乱又为了从对方手中夺得更多土地,花费了大量兵力财力,从而削弱两强国国力。燕、卫也因此到了致对方于死地的程度,只要有一个契机借口,其中一方定会奋兵而起。”
“所以你将荆元英算计在了这里?”
祁明渊垂下头:“是。”
“如今卫国虽如愿霸占齐国全部土地,姜、赵分得燕国大块土地,但灭燕之战耗费了三国大量兵力财力,又加上需要镇压新占之地的反抗者,三国实力都大大削弱,与此同时你们在南越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增强实力对吧。”
“正如师父所说。”
“那你们接下来什么打算呢?”
“现在我们已经进入第二步了,”祁明渊全盘托出,“散布卫、赵意欲联盟攻姜,不管真假,姜国确实处于这样的位置,所以他们会害怕。师父,你还记得高瑜、黄安元吗?”
褚隐尘当然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带祁明渊出山接任务所识之人:“嗯。”
“高瑜表面上是钱庄庄主普通商人,实则是姜国二皇子的人,通过他我与姜国二皇子搭上了关系。现在姜国处于危险之地,姜国老皇帝慌乱害怕,我向他们给出了我这条路。这时他们自然愿意接受我这个盟友,更会大肆宣扬我的身份,号召原齐地百姓响应,增强我们的实力,也向其他两国表示所结盟友正统。”
听到这儿褚隐尘已经够了,真是好大一盘棋,下了好久的时间:“栾前辈和傩骨又是怎么回事儿?”
“这个,”祁明渊看着褚隐尘的眼睛中出现一丝委屈,“要从师父生我气,燕灭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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