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
宽阔的平原中支满营帐，北风吹动着旌旗似翼翻飞，山色如墨凝云不动。
远处卧在草丛中的小兵将一切记下，面色沉重地偷偷离开了。
他将收集的敌军消息快马加鞭地送到圳关城内，悉数禀报与上将：“白孟将军，齐国主力已全部到达三十里外的圳关平原，或许就是近两日将对我们发起进攻。”
此话一出屋中坐着的几个人神情都倏然严肃起来。
“他们大概有多少人？”上座身着重甲的人问道，
“每顶营帐只按十人来算，最低也九万人。”
“看来果真全部军队都集结过来了，九万，”白孟呢喃重复了一遍，“还是齐军留下来的精锐，圳关怕是……”
他没有说完，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将军，”他左下方的壮汉见此状拱手道，“无须心忧。虽然我们兵力只有他们的一半，但集中死守大门，他们没那么容易进来。而且城中还有这么多百姓，众志成城，叫那齐人有来无回！”
“城中百姓，”壮汉对面的军师摇了摇头，“怕不会如左将军所愿与我们共同守城。齐军拿的一手好算计，知天下人心涣散，宣战之时就昭告天下，归顺者不动一兵一卒，入城绝不伤平民，而且这一路过来都做到了。一天换一朝的百姓与我们这些流水的兵何来众志成城，怕都期盼着齐军早日进城，别久战扰他们安宁。”
赵军怠战，百姓无归心，在场人都心知肚明，屋中气氛低沉下来。
不过就在所有人垂头丧气时白孟从座位中站了起来：“都怎么会回事，还没开战就自己打压自己的气势！是我带的头，我先反省！诸位想想自己为什么在这儿，左伟，如果没有恩赦你早就尸首分离了吧？季丛，如果没有御令你早就被人害死了吧？还有你，你，你们，如果不是得一人赏识，能在那腐朽的朝局中落住脚？我们今天能活着到这个位置，能为赵国效力，全是玉成公主垂怜！远赴之前公主殿下亲自斟酒相送，对诸位如何期盼嘱咐？现在就是我们回报公主大恩，为赵国献身之时！而你们现在是什么状态，对得起公主的信任吗！”
提到玉成公主所有人眼神都逐渐变得坚毅起来。
“娘的！”左伟一重拳猛地击到桌上，木桌瞬间裂开一道口子，“绝不辜负公主，誓死守城，不教那齐狗入圳关！”
白孟又看向众人：“我们的身后就是公主所守的京畿，你们呢？”
“绝不让齐狗过圳关！”所有人横眉怒目道。
“好！”白孟一挥披风，“根据公主的部署卫城，城在人在！”
与此处的忧愁与慷慨激昂相比，三十里外的营帐中气氛轻松很多。
“那赵军简直不堪一击！我们一路打过来，就没遇到什么难打的仗，下一步拿下圳关直奔皇宫！”周擒大大咧咧笑着，言语中尽是意气风发。
“接下来还是要小心些，”贺臣指着地图上的圳关城道，“他们占据有利地势，强攻我们并不容易。”
“无妨！”周擒突然拱手，向座上的祁明渊请命道，“殿下，您将主攻的任务交给末将，三日之内定给您拿下圳关，拿不下我周擒提头来见！”
祁明渊却扬手道：“不急，分出去的左翼、右翼现在怎么样呢？”
贺臣回道：“按照殿下的吩咐，在半路我们就分出一万人往圳关北面去了，现在与您分出去的左翼已经具到了圳关两侧。”
“殿下当真好谋略，”周擒想起那些安排不禁赞叹，“对外宣称发兵十万，但前面攻城略池总是藏一部分兵力，让敌方探得我们只有八万人上下，但哪想到我们真派了十万兵啊，现在分出去两万却在营地支九万人的帐篷，他们肯定以为我们全部兵力都集中到这里了。到时候他们重点死守正门，程鹤、程虎两兄弟带兵突然从两侧袭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既然对天下宣兵十万，就不可言而无信，”祁明渊平静道，“打仗用兵，虚虚实实，谋划只是一半，剩下的就要靠将士们的英勇了。”
“殿下放心！”周擒与贺臣都拱手严肃回言，“吾等不负使命！”
“好，”祁明渊眼神坚定，“传令下去后日亥时一刻出兵，趁其不备深夜攻城！贺臣，还是由你统率全军，而主攻的任务，周擒，就交给你吧。”
周擒眼睛一亮：“是！”
战机不可延，两人立即下去部署了。
前两日祁明渊收到了来自卫国的定心丸，现在他们只管放开手脚全力攻赵就行。拿下圳关便是京畿决战，用不了多少时日，赵国就可以从地图上抹去了。
他不自觉地摸着手腕上的那根红绳，只想快些，能再快些。
身旁添着灯油的权瑞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虽然南越那个人再次弃他而去，祁明渊很生气像是再也不会心系那人，但权瑞知道自那之后祁明渊更加疯狂地埋头做事，赶在冬时发动了对赵之战，努力地去完成与贺臣他们的约定，都是为了尽快回到那个人身边。
“殿下，”权瑞给他倒了杯热茶，“这些日子一直操劳，要注意身体。”
祁明渊回过神来，将红绳掩在衣袖之下：“嗯。”
“其实，”权瑞顿了顿，“恕属下多嘴，殿下您既然那么放不下剑圣大人，为何不把他强行留在身边呢？”
祁明渊一记冷眼瞥去：“你是不是太放肆了？”
权瑞赶紧低头：“殿下恕罪。”
但黄晕的灯光下祁明渊的神情逐渐落寞：“我心喜他，更不想看见他因我遍体鳞伤……”
于祁明渊来说，褚隐尘从救他的那刻起便是他那片黑暗天空中独一无二的月亮。他爱慕这月亮，怎舍得让它同自己坠入泥潭，落得一身惨淡，他更愿化作一颗逐月星辰，守在他身边护着他。
他可以对任何人都冷漠狠辣，可以不在乎世间万物，唯独褚隐尘，这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不忍受一丝伤害。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那时你会不会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呢……”思念无声入骨，褚隐尘离开时祁明渊甚至恨过他的狠心，但现在只有想他，很想很想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