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念念很少这么坐立难安，厨房里的声响总是吸引她的注意，让她心烦意乱，电视里在放什么根本没有看进去。她为什么要乖乖坐在这里等着柳慧给自己做饭。童念念下定决心站起来朝厨房走去，刚准备开口让柳慧停下来，看见半侧身弯腰拿碗的女人脸上泪痕明显，也不知道偷偷哭了多久。一时间到了嘴边的话语咽回去，忘记了想说什么。柳慧余光望见一道影子，她疑惑仔细看过来，和童念念的注视对上。女人脸上表情错乱、尴尬，企图掩饰什么的微笑。她抹了抹眼脸，笑道：“这么大的人了，切辣椒还弄到眼睛上。”童念念道：“我没买辣椒。”柳慧僵了僵，笑容落回去，没再说话。两人就这样陷入沉默中。童念念其实就那么一说，她下去买东西的时候随便乱挑了一通，想不起来自己具体买了哪些。可现在不用证实，柳慧被她轻轻一诈就诈对了。过来一会，童念念道：“面要煮干了。”柳慧回神，转身背对童念念。童念念看了她一眼，坐回沙发上。这次一直等到柳慧喊她吃饭，童念念来到餐桌边，看桌上放着两碗面。面是泡面，上面有青菜、火腿、肥牛片，荷包蛋，颜色模样看得可人，热腾腾的飘着热气，让人看着很有胃口。童念念坐下，一声不发的拿起筷子准备吃。柳慧坐在她对面，低声说：“烫。”童念念动作停顿了两秒，然后赌气似的硬吃了一口，烫得当即起来去冰箱拿水喝。“怎么喝冰水……”刚起个头的话，童念念朝她望过来，柳慧就闭上了嘴。童念念目光在她脸上伤痕掠过，拿着矿泉水瓶走回座位。她并不喜欢和柳慧待在一个环境里，别扭，不舒服。可赶走柳慧的话，这会儿又莫名的说不出来。面还不能吃，冰水也被说得不想喝了。对面柳慧也没吃，坐那不知道在想什么。童念念垂下眉眼，用筷子拨动着面碗，让里面散热的更快一点。“孙雨情找你说了些什么。”半晌没收到回应，童念念抬头，“你想我去问孙雨情本人吗。”柳慧摇头。童念念发现她眼眶又红了，眼泪在里面打转。她不明白柳慧怎么这么能哭，动不动就哭。“你哭什么，明明体型差不多，打架被挠花脸，连人家头发都没扯下来几根。”童念念丢下筷子。柳慧受不了被女儿埋汰，她无声流了两行泪水就用手抹，打算脸色看起来没那么难看时就离开。她不想就这样走出去，万一碰到认识的人看见，让外人笑话。一卷纸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柳慧愣了愣，抬头看见童念念的脸。童念念什么都没说，回到座位。面已经凉得差不多了，她低头就吃。才吃了两口，对面传来女人呜咽的哭泣声。柳慧哭得厉害。之前还能忍住没发声，童念念拿来纸巾的行为撞击她心坎，情绪破坝般的倾泻出来。童念念一言不发，等她吃完半碗面，柳慧的哭声才缓和。她抬眼。看见柳慧拿着手机对着脸摸上面的抓痕，应该是被眼泪浸疼了。童念念撇了下嘴唇，这么怕疼又爱美还敢跟人打架。其实她前面说柳慧的也是气话。柳慧不留指甲，孙雨情的指甲又长又做了美甲，上面有金属类装饰品，两人胡扯乱抓的打架方式，吃亏的肯定是柳慧。柳慧注意到童念念的视线，尴尬的把手机放下。童念念仿佛没看见，又低头去吃面。“好吃吗？”柳慧的语气轻柔得有些小心翼翼。童念念没应这话。柳慧也没再说什么，低头吃面。她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她跟我说你害了她女儿。”童念念抬起来脸，冷冷的。柳慧道：“我没信那些。”童念念目光微动，然后看到柳慧神色又激动起来。柳慧双手捏紧，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她给我看了照片……”童念念知道是什么照片。柳慧才擦干净的眼泪又落下来，嘴唇颤抖着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是，“我一看、就知道那是，是珍珍。”童念念胸口一震，眼睛涌上热意。她立即低头，盯着吃了一半的面碗。“是那孩子对不对？那孩子欺负了珍珍，所以珍珍才受不了自杀的！”“为什么不跟妈妈说，什么都不跟我说。”“你也被他们欺负了是不是？你也不跟我说……”跟你说有什么用，你不是一直就知道劝我不要做这个，不要做那个，不要惹事，生怕我给你添麻烦……这些话却一句都没能说出来，童念念失神的看着面碗，只听柳慧的话语不断钻进耳朵里。柳慧说这件事绝对不会私了，还说要去找校方理论。这一刻她的伤痛和保护欲都好像是真的，她好像也没她所想的那样自私，她能在孙雨情说照片是她的情况下，还一下认出来并确定那是童珍珍，气到在外面的场所跟孙雨情打起来，说明她对珍珍很在意。童念念心想，如果换一换，有人把自己现在打扮的照片发给童父看，说照片的人是童珍珍，童父能马上认出来吗？答案根本不用思考。就好比之前她就在想，中秋的时候童父不会想起自己一样，他果然没有发来任何消息。柳慧去洗手间洗脸。她再走出来，童念念看了眉头不由皱了下眉。“你化妆了？”“嗯。”童念念扭头，“不怕伤口发炎随便你。”柳慧道：“回去就洗掉。”童念念心说这么一会也要爱美。就听到柳慧下一句话，“免得路上碰到熟人。”童念念愣住。柳慧收拾了包，回头看她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忍了回去。房门关上的声音惊醒了童念念。她走到沙发坐下，半天没动。等站起来的时候才感到腿麻。一步步走到洗手间里。童念念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因为皮肤嫩，涂了厚粉也不明显。她忽然发现有些东西也未必都如自己想的那样。柳慧未必那么自私，也不是那么爱美。那个名牌包。最近她一直没换过别的，平时提着也很小心，像是怕弄脏弄坏，要做点什么都会放置在干净安全的地方。回想柳慧走时说出那句话的模样。童念念抿住嘴。要强要面子还那么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