涝咦踉愣了一下,礼貌地笑笑,问道:“还有树苗吗?我想再多种几棵。”
校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又有点不解,随口回道:“当然是有了,这次弄过来的多着呢。不过别搞得太认真嘛,小年轻别绷得太紧,种树又不是考试,随便埋埋算了。”说着,他指了指旁边一堆树苗,那里面有些已经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枝叶凌乱得像是掉进了一个乱麻堆。
涝咦踉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转过头看着那些树苗,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难受感。他迈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扶正每一株,然后将枝条一一理顺。在完成这些动作之后,他才开口说道:“随便埋了算了,它们大概就真的算了。我毕竟是从这片土地走出来的,还是希望我的手能给它们点机会。”
校工愣住了片刻,然后哈哈笑了起来,嗓音带着点不羁:“行啊,听你口气倒像个绿色环保大使。不过这么认真,等你种完一圈,估计都得累趴下。”
涝咦踉没有回应,只是挑了几棵树苗,抱到更远的空地。他找了个离人稍远些的角落,用树铲挖出了几个整齐的坑,把每棵树苗暴露的根系小心地埋入泥土,再轻轻拍实。
种到第三棵时,阳光似乎变得特别灼热,他抬头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视线却在无意间瞥到不远处的李昊。李昊正站在操场中央,兴致勃勃地对着几个围住他的同学说些什么,手上还拿着一瓶矿泉水,晃来晃去。涝咦踉没听见具体的内容,但观察李昊那张生动的大脸,在太阳下硬是显得格外刺眼。
“老昊,你怎么种得那么潦草?”涝咦踉叹了口气,喃喃了一句,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把烦躁说了出口。
正在这时候,李昊像有感应似的转过头,目光正好撞上涝咦踉。他顿了顿,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忽然嘴角一扬,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涝咦踉发现对方朝自己走来后,只得放下树铲站直了身子。他有些尴尬,甚至错觉自己能听见太阳底下那种劈劈啪啪的燥热声。
“涝咦踉,咱聊聊呗。”李昊走到他面前,把矿泉水递了过来,也没管他接还是不接,便直接盘腿坐在了刚挖好的树坑旁边。
涝咦踉皱了皱眉,看着李昊仿若跟野外探险似的随意劲儿,心里暗暗觉得这人实在太不拘小节了。他也没坐下,直接问道:“什么事,你说吧。”
李昊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懒洋洋地靠了一下坑边的土,说道:“我是来告诉你个道理的,人活着,得有分寸。你看现在你种得这么讲究,不错,挺有原则。但是,你想过没有,等一个大风刮过来,吹断了,或者别人种的歪歪扭扭的树成活了,你岂不是白折腾?”
涝咦踉盯着李昊那副拿腔拿调的样子,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摇了摇头,心中竟觉得李昊有些可爱却也格外莫名其妙。
“我种树难道是和别人比高低的吗?别想那么复杂,”涝咦踉认真说道,“如果树真的被吹断了,那也不是因为我没尽力。我只知道,每个坑,每棵树,我都全心全力地完成。”
李昊愣了一下,他看着涝咦踉的表情,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他抓了抓脑袋,歪着头斜睨了一眼涝咦踉精心栽好的树苗,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站起来甩着手大步走了。
涝咦踉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翘了一下。他或许也不一定真能完全解释自己的坚持,但这并不重要。他低下头,继续埋自己的树苗,那种安静又踏实的感觉,让他的眉宇渐渐舒展开。
就在最后一棵树栽好后,风突然又吹了起来。树苗的叶片随风摇曳,而涝咦踉却好像能听见自己心底的某种声音,它不是语言,而是一种更深的东西,像是根扎进泥土后,潜藏的不息的力量。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