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集市（2）
宋述变成人之后，从来没有过重新变回一棵松树的想法。
比起单纯的无机盐，人类多种多样的饭食更让他留恋。
比起长久而被动地停驻在一个地方上百年，能自由地在土地上行走更让他感到新鲜和愉悦。
但今天，此时此刻，他第一次动了想重新变回一棵松树的念头。
因为他十分想念自己的枝干。
当一棵松树的时候他有很多枝干，那时哪怕张奶奶把过年时的彩灯全挂在他身上都没问题。
但是如今作为人类的他只有两条手臂，能“挂”住的东西数量少得可怜。
…
宋述的两只手上正提着各种大包小包的东西，从生食到熟食，从蔬菜到水果。他的十个手指头全部都发挥了最大的用处，连一点余缝也没留下。
他身旁的陈颂也是如此。
而陈颂此刻已经觉得自己的手指都要被那些沉甸甸的袋子给勒断了。
他并不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相反，之前有新生入校的时候，他还为了加综测分去当过志愿者。
陈颂发自内心地感觉那时候帮忙擡过的行李加在一块儿都没有现在手上拿着的这些东西沉。
但是，陈颂看了看自己手里拎着的东西，又打量了一下宋述手上的。
他粗略地进行着对比。
好像宋述拿的东西比他还要多，还要沉。
……
陈颂皱紧眉头看向宋述。
只见对方的眉宇间毫无波澜，若硬要说的话，只是他的眼神里似乎有种淡淡的惋惜感。
陈颂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阳光有些晃眼睛所以才看错了。
这是在惋惜什么？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没买到吗？
宋述回头瞄了他一眼，问道：“你还拎得动吗？”
他真诚地继续说：“你不行的话我可以帮你拿。”
他胳膊上还有空闲的位置，把袋子往上移一下的话，再挂几个不成问题。
陈颂：“……”
“当然拎得动。”陈颂面不改色道，“我还想问你需不需要我帮你拿几个。”
宋述有些遗憾地说：“……那就不用了，谢谢。”
他仔细盘查一番，发现该买的东西都买好了，于是决定带着陈颂原路返回。
手上没有空闲，宋述只好朝着前方擡了擡下巴，向陈颂示意道：“我们往停车的地方走，然后就回去了。”
陈颂听到他这句话，只觉如释重负，但他面上半分情绪都没露，缓缓点头说：“好。”
……终于不会再有新的袋子加入进来了。
陈颂跟在宋述身后，在心里默默感慨道。
他来集市纯粹是图个好奇心，过来凑凑热闹。
而宋述显然不是。
这人好像是来进货的。
难怪书店里卖的儿童读物，名字都叫《我陪爸爸妈妈去超市》，而不叫《我陪爸爸妈妈去赶集》。
不然小朋友该累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去的路上少了那份新鲜感，陈颂觉得这路的长度好像变长了，直到他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已经勒得没知觉了，他们才终于走回了原来停车的地方。
“放这里吧。”宋述说着，把东西放在了三轮车后面的空间里。
陈颂也跟着卸下了手里的重担，接着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试图让血液能够顺利回流。
许是因为太阳彻底露面了，此时此刻外面的温度比之前高了一些，于是在回去的路上，宋述没再收敛手上的力道，骑车的速度比来的时候快了不少。
陈颂坐在后面，他此前被勒到发白的指尖逐渐恢复了血色，身上也被阳光晒得发暖，早上没睡醒而产生的困意逐渐有了重新冒头的趋势。
他眯起了双眼。
“我发现你好像一坐我的车就想睡觉。”耳边忽然传来了宋述的声音。
他擡眼看向前方，和宋述在后视镜里对上视线。
陈颂解释道：“……早上醒的实在是太早了，有点困。”想到上次的场景，他嘴边挂上一抹无奈的笑意，“上次也没睡啊，上次毕竟发烧了，头有点晕。”
宋述不置可否：“哦。”
陈颂见他不再说话，再度阖上了双眼。
“还是先别睡了。”宋述犹豫了片刻，再次开口道：“现在睡着了头会容易受风。”
之前宋爷爷就是这么和他说的。
虽然这句劝告对松树不适用，但对人应该都适用。
他又通过后视镜望了陈颂一眼，终于问出了那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你自己没有帽子围巾什么的吗？”
陈颂否认道：“没有。”他看起来不太在意这件事，“我平时就不带这些。”
“……好吧。”宋述说。
要尊重他人选择，宋述想。
这是人类的和谐相处之道。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往回骑的路上和宋述多说了几句话来打发时间，陈颂忽然又觉得回去的路比来的时候又要短了不少。
稍不留神他们就回到了陈颂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