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衍之沉默了。
他明白于东城的意思。这个提议听起来似乎给了他希望，但实际上，却像是在他心上又插了一把刀。
让他去监视自己的女儿？去留意她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中找出她是罪犯或者不是罪犯的证据？
这太残忍了。
可是，排查嫌疑人本就是他们的工作，现有的推论，也确实能和冯洛瑶扯上关联，而并非无中生有。
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只是正常的排除手段而已。
冯衍之在心中默默说服自己。
可脑海里，回忆中女儿恐惧的眼神，和往日巧笑嫣然的样子不断交织。一边是冰冷的、指向性越来越明确的证据链，一边是他二十多年来视若珍宝的女儿。
良久，冯衍之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般，点了点头。他的肩膀垮了下来，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好。”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会……留意的。”
他需要一个答案。
无论那个答案是什么，他都需要。一个能让他彻底安心，或者……彻底死心的答案。
看着冯衍之疲惫而痛苦的神情，于东城和萧南陌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没有再多说什么。
病房里再次陷入沉寂，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只有监护仪屏幕上跳动的绿光，映照着三张各怀心事、同样沉重的脸。
……
夜色渐浓，霓虹初上。
一辆轿车无声地滑行，最终停在了一家装潢考究的私立整形医院门前。玻璃门感应自动滑开，泄露出内部柔和的光线。米白色的建筑主体在暖色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雅致，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和私密感。
于东城率先推开车门，宋一展紧随其后。
“于队，就是这里了。”宋一展扶了扶眼镜，擡头打量着医院的招牌，“给谭君祥做整形手术的地方。”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初那家伙做手术时，用的是假身份，名字、年龄、籍贯全是编的，档案库里根本对不上号。我比对了全市所有整形机构近几年的手术记录，又结合失踪人口数据库和一些非公开渠道的信息，交叉筛选，这才把范围缩小到这里。”
“主要是‘谭君祥’这个身份，二十多年前就被他父亲报了失踪。之后他本人……至少在官方记录里，就再也没出现过。所以，严格来说，谭君祥在法律意义上，早就是个‘死人’了。”
“他父亲……”于东城翻看着手里的几页纸质资料，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
“对，就是那个谭东临！”宋一展立刻接上话，语气里透出几分惊讶，“当时查到这条线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谁能想到，谭君祥的父亲，居然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海归生物工程专家谭东临！”
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我小时候还在电视上看过他的专题报道呢。说是出身就患有罕见的成骨不全症，医生断言他活不过成年，但他硬是凭着惊人的毅力，不仅活了下来，还考上了顶尖大学，出国深造，在生物工程领域取得了非常高的成就……简直就是个传奇人物。”
宋一展感慨道：“不过，从遗传角度看，谭君祥算是运气好的了。成骨不全症是基因突变导致的遗传病，遗传几率相当高，但他却很幸运地没有遗传到这个病。”
“怎么又是遗传病……”于东城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低声咕哝了一句。
“又是？”宋一展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于东城摆了摆手：“没什么，这个以后再说。”
他将注意力转回眼前的案子：“这确实很奇怪。谭君祥明明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愿公开这个消息？甚至不惜用假身份生活？”
“还能为什么？害怕呗。”宋一展耸了耸肩，“怕被人发现，怕引来麻烦，所以宁愿躲躲藏藏的，连自己的真名都不敢用……就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谭君祥这些年，估计一直和梁三杰共用一个身份。”
“梁三杰这个人，我们在梁家村也了解过，”宋一展继续分析，“在大部分村民眼中，他就是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平时除了打牌赌钱，也没什么正经事。这样一个人，大家平时都懒得搭理，更别说去仔细关注他的行踪和变化了。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谭君祥能顶着梁三杰的身份这么多年，竟然一直没被人发现异常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