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程意驰说，“不然我哪有功夫大老远跑到这儿犄角旮旯的地方来。”
半年前，徐琢正式全权接管沙金，程意驰彻底隐退，开始有了大把的闲暇。
“看在你送了我一台三百万的飞行器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南希丢给程意驰一串钥匙，“你以前的屋子我让人给你留着了，今晚就住那儿吧，收拾干净了。”
婚礼的派对一直持续到深夜，狂欢进入尾声，冯羽瞳送程意驰去休息。
两人都喝了酒，没开飞行器，从自由曙光大道慢慢往4号街走，经过钱家的老宅，那里现在成了一个托儿所，门廊上挂着小朋友做的动物灯笼，有小猪，小鸡，小兔子之类的。
从前威严阴森，现在……恐怖阴森。
程意驰眼睛眯了起来，不禁产生疑问，小朋友从小在这种地方上学，心灵真的不会扭曲吗？
“看！”冯羽瞳指着那些纸灯，“海速太太现在就在这里当老师，那些就是她教小朋友做的，很可爱吧。”
“可爱。”程意驰目光复杂地说，冯羽瞳不愧是死盐星的土著，审美独特。
“五年变化真的好大。”冯羽瞳感慨道。
五年前，程意驰启动“金”，带领所有沙金人离开帝星，某种意义上，这宣告了与联邦长达数十年斗争的失败。
所有人都以为沙金会就此一蹶不振，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沙金选址阿斯特洛贝，短短一年的时间，就迅速在阿斯特洛贝站稳脚跟，紧接着，沙金宣布改组为公司，手握“生物基因”技术，与联邦其他公司展开合作，迅速地扩大了市场规模。
昔日的沙金士兵，如今也被编入了完全商业化运作的雇佣兵公司，冯羽瞳就是其中一员。
从前神秘莫测的星盗组织，如今越来越成为一个随处可见的商业帝国。
这期间，程意驰还主导援助了死盐星的建设，出人出技术还出钱，重建港口，更新信号站，被这样的庞然大物资助，死盐星面貌自然焕然一新。
两人转过街角，修理铺映入眼帘，虽然陈旧，但是能看出来一直都被人精心维护着。
“四哥，当初你就是在这里教我怎么修风扇的。”冯羽瞳打开门，看到那些熟悉的电线机芯，语气怀念。
“嗯。”程意驰随手拿起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他10月19号要给12号街的餐馆修理冷风机。
外面日新月异，这间修理铺好像存在于时间之外，什么都没有变过。
“四哥，有件事……南希姐不让我跟你说，但我觉得还是得让你知道，”冯羽瞳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毕竟你迟早也会知道。”
“什么？”程意驰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周逍明天会来死盐星，参加婚礼。”
程意驰没吭声，把便利贴放回原处。
冯羽瞳咽了口唾沫：“南希姐不想要他来，可是他带了一份新婚礼物，是国王颁布的特赦书。”
特赦书一旦生效，所有死盐星居民，将获得合法的联邦公民身份。
大家不仅可以自由离开死盐星，更重要的是，给现有居民合法身份，才能抑制将来罪犯的不断涌入。
程意驰挑眉，语气淡然：“相当有份量的礼物，南希是傻子才会拒绝。”
“南希姐提早一天举办了婚礼，她让我今晚就劝说你离开，悄悄把事办了，但是——”冯羽瞳尴尬地挠了挠头，“我真想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
程意驰大老远来一趟死盐星，转头就要赶人走，这也太不像话了。
“……四哥？”冯羽瞳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程意驰的反应，“你不会生气吧。”
程意驰觉得好笑，身边所有人都避讳在他面前提到周逍这个名字，生怕他听到以后不高兴。
实际上，只要你生活在联邦，只要你有通讯网络，周逍这个名字是避无可避的。
他从瑟琳娜那里继承而来的美貌，他那即将成为首相的父亲，他同科蕾蒂漫长的5年爱情长跑……永远的话题中心。
程意驰不认为自己还会耿耿于怀，那样只能证明仍然被过去束缚，没有走出来。
他淡道：“来就来吧，我怕他不成。”
“那就好，”冯羽瞳松了口气，“南希姐不会给他好脸色的！四哥你要是不想碰见觉得晦气，明天就别出门了，或者去城外转转！”
程意驰无语，挥挥手打发他走了。
当夜，程意驰躺在沈四从前睡的床上，翻来覆去，很晚才睡着。
他又做了那场梦，梦里，子弹正中周逍心口，满世界被血红湮没，周逍至死都恨他的那一眼。
程意驰再一次感到心悸，满头冷汗地从床上坐起来，外面，天已经亮了。
他打开终端，确认现在的时间。
如果准时的话，周逍乘坐的星舰会在8点钟抵达盐斯特港。
终端显示时间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