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不在
“噼啪,呲呲。”
柴火在火中炸出干裂的声音,而火堆之上架着的烤鱼也逐渐变香。
褚隐尘擦拭着剑,眼睛瞥向躲在斜后方的小黑影:“肚子叫的声音太大了,出来吧。”
林焕抓抓脑袋有些尴尬地走了出去:“先生好巧啊,又碰到你了。”
“是巧吗?”褚隐尘看着坐到对面的人,“离开元城时我就说的很明确,不会答应你的要求,也不要再跟着我。”
“我,我只是刚好顺路。”林焕磕磕巴巴道。
“三城十二县,每个地方都能碰到,那可真是顺的有点多。”
林焕索性也不遮掩了:“就是啊,足足个多月,您总被我的真诚感化了吧!怎么就不能收我为徒了……”
后面的话林焕说的很小声,跟褚隐尘越久他越发知道这个字对他来说多忌讳。
褚隐尘看了林焕一会儿,而林焕垂首躲避他的目光表情落寞。
“为什么要入江湖呢?”
林焕以为他又会被褚隐尘凶或者换来冷漠,但没想到褚隐尘竟会关心他:“我发过誓,发誓成为大侠!”
“必须完成的誓约?”
“对,”林焕眼神认真坚定,“我答应过我妹妹一定会成为大侠,成为除恶扬善的大英雄!”
褚隐尘以为林焕是独子,没想到还有个妹妹:“既然你这么在乎你妹妹,那不好好留在家里当个好哥哥却散尽仆众浪荡江湖,不是更辜负她?”
而林焕神情低落下来:“她死了。”
褚隐尘瞬间语塞,这种时候他不知道与林焕说些什么能做安慰,或许安慰的话更揭伤疤。
“我妹妹林芸儿比我小两岁,是个特别可爱的小姑娘,”林焕自己继续说了话,“我们父母忙于商事,经常只有我们互相为伴。在我八岁那年,我们出州探望外祖母,路上遇到劫匪被抓了。那些劫匪先前就知道我们的身份,所以只为拿到一大笔赎金。但那时我们的父母已经为商出海了,劫匪根本找不到人,就一直把我们关在一个满是污秽老鼠的地牢中。芸儿身体弱,没过多久就生病了,那些劫匪也不管我们,有时候两三天才喝的到一口水。芸儿的病越来越严重,她很害怕,然后我就给她讲故事,讲大侠讲英雄,说会有大侠从天而降来救我们,每次听到这些她就充满希望很开心。”
林焕深吸一口气:“当时我就在想我要是个大侠多好啊,就能打败那些劫匪带芸儿出去了。我就向芸儿发誓,说,哥哥一定会成为大侠,不会让她再遇到任何危险,还会去救像她一样被坏人抓走的人。芸儿听到后很开心,她说,相信哥哥一定能成为大侠。那也是她此生说的最后一句话,晚上芸儿就在高烧中没了。”
褚隐尘听得出林焕声音已经哽咽了,但他在绷着伤心:“救人不一定要成为江湖大侠,也有其他很多途径,比如说绿头山你也用你的能力救了很多人。”
“不要,”林焕眼中竟含着恨意,“这辈子我都不会碰文碰商,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名利财富,芸儿又怎么会在地牢里活活熬死。最后救我出去的也不是林家,是一位江湖游侠,他甚至没有露脸,很轻易地解决了那些劫匪把我还有关着的其他人放了出去,我想我就要成为他那样的人,也是先生您这样的人。先生,您就收我为徒吧。”
“林焕,”面对真诚的少年褚隐尘也不得不说一个事实,“你有如此心性很难得,但是你的根骨不适合习武,在武学上可能很难有很大的造诣。”
林焕瞬间蔫儿了许多,这话对他的打击很大:“勤能补拙,我会比所有人都勤奋的!”
“林焕,有些事相适配比勤奋更重要,”褚隐尘很冷静道,“一腔热血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可他也是个认死理的主:“我总会有些过人之处的,就比如说我能很快记住别人的招式,能一眼就看出那人多厉害!”
褚隐尘承认这确实是他的一些天资,但他的根骨完全不是学武的料:“光能记住招式也无法发挥出它的威力。”
“我不光能记住,我还能分析出它为何厉害了!”林焕继续说着自己的闪光之处。
“那你可以找到一个能指导你的师父,”褚隐尘道,“但那不是我。”
林焕听出这又是要赶人,连忙道:“先生是我遇到过的最厉害的大侠,也是我打心底里崇拜的人,我跟定您了,求您收我为徒留下我。”
褚隐尘摇摇头,没再说话,取下了火堆上的鱼。
之后林焕几度想再表忠心,但褚隐尘都递过鱼堵住了他的话。
直到深夜,篝火忽明忽暗,林焕蜷缩在树下小声地问了句:“先生以前遇到过什么不好的事吗?感觉您对师徒二字讳莫如深,从不提起也不喜别人说。”
褚隐尘背对着林焕枕着一块大石头,看着无尽夜色只是沉默……
最近天气暖,就算在野外睡觉也不会那么难受,林焕一觉直接睡到自然醒。
然而等他伸着懒腰爬起来时却发现身边已经人走火凉了:“先生,先生!”
林焕赶紧四处寻找,可哪有褚隐尘半点影子。
“呜呜呜,”林焕挫败地坐到地上,“师父,呜呜呜呜,好残忍一人。”
此时早已到下一个地界的人在茶馆中打了个喷嚏,褚隐尘倒上一杯茶猜测到多半是有人在骂他。
不过他还没清闲多久一个飞扑而来的身影就压垮了他身前的茶桌,好在褚隐尘身手快,躲到一边的同时还救下了手中的茶。
茶铺中人本就不多,发生祸事都立即逃走了,茶铺老板欲哭无泪一天又白干。
“给我站住!”
摔在地上的人爬起来正要逃跑,外面飞进来一面相正气的男子,持刀与要跑的人打了起来。
褚隐尘站在不远处看着堂中的打斗,后进来的那个男子穿着素净,但衣服都是上好的料子,而且袖口暗纹着金丝鹤看起来应该是官中人。而与他对打的人脸一直半藏在蓬乱的头发下,出手刁钻阴险,好似江湖某盗墓门派的手法。
持刀男子全力以赴,但对方在武术上胜他一筹,双方一时胶着。
而就在这时,蓬头男人突然使出一支暗器,男子根本躲避不开,眼看着就要中招时那暗器却在空中突然拐弯反噬了回去。男子立即抓住机会将人击倒,然后狠狠地捆了起来。
堂中对战结束褚隐尘放下茶杯银两,正准备默默离开身后却传来了声音。
“这位兄台,请等一下。”
褚隐尘转过身,是那持刀男子:“我吗?公子有事?”
“兄台,”男子很有礼貌地拱手行了一礼,“在下青州太史侍卫赵风,刚刚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看来他刚刚悄悄抛出去的那粒小豆子被发现了:“顺手之事,不必挂心。”
“兄台现在是要去哪儿?”
“意欲北上。”
“啊,那正好,”赵风高兴道,“我现在押逃犯回青州,顺路。”
赵风都说到这地步了褚隐尘也不好推辞,途中半月一直与之为伴。
但其实一路上他身边不止跟着两个人,还有一个偷偷摸摸尾随的小身影,褚隐尘一直装作没发现。
“兄台,我们就同行到这里了。”到一个岔路口后赵风拱手道。
“赵公子一路平安。”
“嗯,这里离青州不远,不需要有什么担心的。”赵风顿了顿又道,“一路相伴还不知道兄台怎么称呼,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浮萍漂泊本无根,天涯游子君莫问。”褚隐尘礼貌婉拒了通名。
褚隐尘不愿说赵风也没再追问,这一路下来他也大概知晓些褚隐尘的性情,这人虽然随和有礼,但与人之间却总有一种疏离。
“那便江湖有缘再见!”赵风再次拱手,带着犯人去向了岔路。